鸣镝风云录
奚玉瑾道:“他碰上了完颜豪,给完颜豪暗算,伤了他的奇经八脉,伤重而亡。”她说了谎话,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羞惭,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展一环的目光。
展一环道:“奚姑娘莫太伤心,我们一定替你报仇。他是几时死的,你还没有给文大侠报讯吧?”
奚玉瑾道:“他死了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你来得正好,就托你回去的时候代我报讯吧。”
展一环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禀告文大侠的,不过,短期内恐怕不能回去。”
奚玉瑾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展一环道:“我是来看看奚少爷有没有回家的。想不到没见着奚少爷,却见了姑娘。”
奚玉瑾问道:“你找我的哥哥,有什么事吗?”
展一环迟疑半晌,说道:“这件事我正想和姑娘商量。不过……”奚玉瑾道:“不过什么?”展一环道:“姑娘正在碰上伤心之事……”奚玉瑾何等聪明,一听便知来意,说道:“啊,想必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哥哥帮忙,是不是?你说吧。若做得到的,我也可以帮忙你。”
展一环道:“并不是我私人的事情。这个,这个……”
奚玉瑾道:“是义军的公事吗?你怕我泄漏出去。”
展一环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正在考虑,好不好让姑娘抛头露面?”
奚玉瑾道:“你先说出来,咱们再一同商量。”
展一环道:“我是奉了文大侠之命,刚从金鸡岭回来的,打算在扬州干一件劫官洗库,振奋人心的大事!”
奚玉瑾道:“你们打算劫的是哪个赃官?”
展一环道:“是扬州知府岳良骏。”
那老仆人道:“这姓岳的官儿委实不是个好东西,他来了扬州之后,年年增加赋税,今年收成本来不错,却给他弄得遍地饥民。”
展一环道:“还不仅如此呢。他和史天泽是有勾结的,史天泽的军粮,差不多有一半就是由他接济。”
奚玉瑾道:“史天泽不是投靠蒙古鞑子的吗?”
展一环道:“蒙古鞑子和女真鞑于虽然也在连年打仗,但他们想要灭亡咱们大宋的心肠却是一样。最近金国和蒙古讲和,女真鞑子当然也是巴不得史天泽在江南扩大作乱,好给他们做开路前锋。岳良骏接济史天泽,这当然也是得到他的主子允许的。”其时扬州已是沦陷于金人之手,正是金宋两国“划江而治”的交界之处。
展一环继续说道:“我们还打听到他有一批盐饷,正要押解金京。咱们劫粮劫饷,一部分可以作义军的粮饷,一部分可以拿来赈济饥民。”原来扬州是著名富庶的盐区,每年的盐税,为数极是可观。
奚玉瑾道:“你们打算几时动手?”
展一环道:“本月十八这天,是岳良骏的六十寿辰。到时必定大宴宾客,我们可以乘机举事。就在寿堂之上,把满城的文武官员全都拿下!叫那些鞑子官兵不战而屈!”
奚玉瑾道:“好,此计大妙,到时我一定听你调派!”
展一环道:“不敢。金鸡岭的杜头领主持大计,奚姑娘愿意帮忙,今晚我请他来此大家商量好不好?”
奚玉瑾心中一动,说道:“哪位杜头领?”展一环道:“就是上次来过百花谷的那位杜头领杜复。”奚玉瑾道:“啊,原来是他!”
原来那次百花谷遭受围攻,展一环请来的群豪之中,有一个老英雄雷飚是韩家至交,不满谷啸风和奚玉瑾所为,坚持要拿谷啸风到洛阳去向他岳父赔罪,给了奚玉瑾很大难堪。双方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幸亏蓬莱魔女派来了两名使者给双方调停,百花谷之围方始得解。这个杜复,就是那两名使者之一。想起前事,奚玉瑾又不禁黯然神伤了。
展一环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家姑娘不在金鸡岭,谷少爷也还没有回来。听说他们都在江南,不过我却不知他们下落。奚姑娘,你的那件礼物还在我这里。”说罢拿出一根玉钗。
这根玉钗本是谷啸风以前送给奚玉瑾当作定情之物的。奚玉瑾和辛龙生成婚前夕,睹物伤情,不愿再保留它,是以又将它交给展一环,托他得便到金鸡岭之时,转送给韩佩瑛作为预先祝贺她和谷啸风成婚的礼物。
奚玉瑾苦笑道:“还是你拿着吧,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佩瑛,你见到她的机会比我多。嗯,这次从金鸡岭来的,除了杜头领之外还有何人?”
展一环道:“蒙古鞑子近来又有南侵的消息,金鸡岭抽不出多少人,只有杜头领和十多个弟兄。江南文盟主也派有若干人来,但也不多。所以我才想到要到你们这里,看看奚少爷回来没有。”
奚玉瑾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多了在扬州难免会给发觉,反而不妙。”展一环道:“今天是十五,还有三天就是那狗官的寿辰了。那位杜头领……”
奚玉瑾道:“你今晚就请他来这里大家相见吧。”
展一环收起玉钗,告辞而去。奚玉瑾看着满天阳光,心胸豁然开朗,但内心深处,却也还有一点阴霾。想起了韩佩瑛,最后突然又想起了辛龙生,心里想道:“如果龙生还是在他的师父身边,这次一定是派他来主持大计的了。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如今只怕他的尸骨都已无存了。”
奚玉瑾作梦也料想不到,她以为尸骨早已无有的辛龙生,现在正是在扬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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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辛龙生来到了扬州,还有三天,才是岳良骏的寿辰,他找了一间客店住下之后,不由得心乱如麻,暗自想道:“车卫叫我去杀—个无辜的妇人,这事是该做呢还是不该做呢?玉瑾素来颇有见识,可惜我已是不能去和她商量了。”
奚玉瑾的影子泛上心头,辛龙生情难自己,暗自想道:“大后天才是知府寿辰,还有两天,我何不乔装到百花谷去走一道,说不定有幸可能见得着她。但万一给她看破,这又怎办?”
正自心乱如麻,忽地眼睛一黑,突然间脑袋一阵剧痛,好像要裂开一样。他本来是坐在床上的,抵受不了这阵剧痛,整个身子跳了起来,不觉大声呻吟。
幸而他神智尚未模糊,猛然省起,离开车家到今天刚好是一个月,车卫和他说过,练他这门的内功心法,每一个月就要发作一次的。“莫非这就是走火入魔将要发作的预兆?”大惊之下,连忙掏出车卫给他的丸药,吞了一颗。
药丸咽下,只觉丹田升起一股热气,就好像他以往练功的时候,车卫用手掌按在他的背心,以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助他练功一样,有说不出的舒服。
辛龙生刚刚缓过口气,身体还觉虚软,忽见房门给人推开,店主人和一个走方郎中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客官可是生病么?”店主人问道。他见辛龙生满头大汗,面色灰白,只道辛龙生是得了什么急症,不由得慌了。
“没什么,大概是今天赶路急了一些,刚才肚子有点绞痛,我自备有行军散,吃了一剂,现在已经好了。”辛龙生答道。
店主人似乎仍不放心,说道:“这位王大夫是苏州有名的国手,他也是今天来到扬州的,恰巧住在小店。客官,我看你还是给他看一看吧。”
辛龙生道:“不用劳烦大夫了。”那郎中望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有点古怪,说道:“还是看一看的好。”不由分说,拿起了辛龙生的手就替他把脉。
店主人笑道:“这位王大夫是难得出诊的,许多豪商富户请他都请不到的呢。不过他有个古怪脾气,看见有什么疑难杂症,不特病家开口,他却会不收你的诊金就替你医好的。”
辛龙生心中暗笑:“这不过是江湖郎中的自我吹嘘的伎俩而已,他又怎能看得出我的‘疑难杂症’?”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郎中“噫”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疑难杂症!”
就在此时,辛龙生的手少阳经脉隐隐感到一股内力的冲击,那情形如同有个高手给他推血过宫—样。他本来已经好了五六分了,这一下登时气血畅通。
辛龙生大吃一惊,心道:“这大夫果然是有点鬼门道。莫非他是隐于杏林的武林高手?”
店主人听得这王大夫这么说,也是不禁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客官染的是什么病?有危险吗?”本来这应该是辛龙生问的,辛龙生没有发问。他恐怕客人病死在他店里,就忍不住替辛龙生发问了。
王大大摇了摇头,说道:“十分古怪,我看不出来。”
辛龙生道;“怎么古怪?”
王大大道:“你目前什么病征都汉有,但依脉象来看,一个月之后,你这病还会复发。究竟是什么病,我现在难以断定。最好一个月之后,你到我的医馆来给我再看一看。赛华佗王家医馆,你到了苏州,一问就知。”
那店主抹了一额冷汗,说道:“一个月之内,这位客官当真可以没事的?”
王大夫笑道:“这个月内,他若是有一点伤风咳嗽,你可以到苏州来斫我的招牌。“店主人听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
辛龙生谢过了王大夫,说道:“一个月后我必定来拜访你。”他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想道:“事情一了,我还是趁早回山的好。这人的内功还不如我,怎能给我医好走火入魔?何况又不知他是什么路道,万一给他发现我的来历,我的师父知道了可就要拿我清理门户了。”
辛龙生虽然作了这个决定,但心里还是免不了多少存点幻想,“万一他能够替我医好,我不是可以摆脱车卫了?对,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应该想法探听他的路道。”
一而是存有幻想,一面是忍不着好奇之心,二更过后,聿龙生悄悄起来,找王大夫住的那间房间偷窥。
这客店总共不过十多个房间,辛龙生到了第三问客房,就听到了王大大说话的声音。
“原来他还有个伙计同住的,好,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辛龙生本来准备装作小偷,抛一颗石子进他房内,试试他的本领,以便窥察他是什么武功门派的。现在听得他在和人谈话,原来的计划就放弃了。
王大夫和那人躺在床上说话,其实是咬着耳朵说的。但因辛龙生学了正邪两派的内功,听觉特别灵敏,却是听得颇为清楚。
只听得那个“伙计”说道:“展一环今天到了百花谷,已经见到奚姑娘了。”
王大夫道:“哪位奚姑娘?是不是文大侠掌门弟子的媳妇。文大侠的掌门弟子是叫做辛龙生吧?”
那“伙计”道:“不错。不过听说辛龙生却已是死于非命了!”
辛龙生听到这里,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正是:
此身虽健在,与鬼已无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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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残雪(dqcx) 《鸣镝风云录》…第七十四回 恶斗华堂惊大吏 太息难圆鸳侣梦
《鸣镝风云录》
第七十四回 恶斗华堂惊大吏 太息难圆鸳侣梦
王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记得那年文逸凡到苏州邀我去邓尉看梅,似乎没有多久,屈指一算,不知不觉,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他这掌门弟子我没见过,听说很是聪明能干,谁知却又死于非命,老文得知,一定很伤心了。过几天,咱们一同去找他,也好给他开解开解。”
那“伙计”道:“你不是约了那个病人一个月后到苏州给你诊脉的吗?对啦,那人得的什么怪病,竟然令得你这个赛华佗也束手无策?”
辛龙生听他们说到自己身上,竖起耳朵来听,许久没有听到王大夫说话,忽地“格”的一声响,窗门推开,那个“伙计”跳了出来。
幸而辛龙生的轻功比这人高明,一听得有声响,早已飞身上屋,待那“伙计”也跳上瓦面之时,辛龙生已经回到自己的房中了。他悄悄的从窗隙张望出去,只见那个“伙计”在屋顶游日四顾,微“噫”一声,纵身跳下,辛龙生隐约听得他隔窗和那王大夫说道:“没人!”但却没有进入王大夫那间房间,而是进入另一间房。辛龙生这才知道,此人并非“伙计”,而是另外的客人。
辛龙生回到房间,暗自思量:“这个大夫果然是和我的师父相识的,幸好我没造次。展一环是韩家老仆,我离开师父之时,他正奉命到金鸡岭去,如今却在这里,想必是从金鸡岭回来的了。他既然是在百花谷,我可是不能冒这个险去看玉瑾了。”
第二天辛龙生的精神好了许多,但为了谨慎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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