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石棱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初时颇为儿子担心,待见到他们已经占了上风,这才放卜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但辛十四姑也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了。
辛十四姑暗自想道:“以韩大维那样的姜桂之性,他若然来了的话,焉能容得女儿女婿受人欺负?又焉能日睹孟七娘遭我之困而袖子旁观?”
要知辛十四姑最担心的就是韩大维来到。但如今已经过了这许多时间,韩大维仍然未见出现,她心上的一块石头自是可以放下来了。
孟七娘内伤未愈,本来就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她去了顾忌,孟七娘更难招架。急怒之下,只好行险求逞,陡地欺身进招,疾冲过去,龙头拐杖箭一样的猛戳对方,这一招实是孤注一掷,冀图两败俱伤的打法。
辛十四姑笑道:“表妹,你的病还没有大好,怎能这样的不爱惜身子呀?”青竹杖轻轻一转,倏地搭上了龙头拐杖,用了个“转”宁诀,把孟七娘连人带杖,拒得转了两圃。
她口里说得“亲亲热热”,下手可是绝不留情,狠辣之极。原来她这一招正是要耗损孟七娘的内力,要令她力竭遭擒的。
辛十四站内力在孟七娘之上,两人的兵器一搭上了,孟七娘哪里摆脱得开?如此一来已是变成了双方比拼内力了。
孟七娘转了两圈,摆脱不开,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胸中气血翻腾,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我绝不能落在这贱人手上,受她侮辱!”正想逢断经脉,自行了结之时,忽觉对方的内力松了些,孟七娘好生诧异:“她的打法分明是要我伤上加伤,难道她还会念表表妹之情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辛十四姑“咦”了一声,跟着喝道:“什么人?”
孟七娘喘过口气,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一个青衣老者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际正是站在她们的面前。
那青衣老者不言不语,看了一会,这才忽地说道:“你就是辛十四站吧?”目光冷森森的,把辛十四姑看得心里发毛。
辛十叫姑怒道:“你是什么人?不错,我就是辛十四姑,你待怎样?”
青衣老者道:“不怎么样,我要问你一桩事情,你跟我走!”
辛十四姑也看得出对方是个高手,但却怎肯功亏一篑,就放过了孟七娘?当下冷笑说道:“凭你一句话就要我跟你走?你总得抖露一手功夫让我看看吧?”
青衣老者淡淡说道:“我叫你们罢手,哪个不听话的,就朝着我来吧!”
说到一个“来”字,倏地插在辛十四姑和孟七娘之间,双手一分,已是把她们的龙头拐杖和青竹杖分开。手法之快。当真是难以形容。
孟七娘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喝道:“辛柔荑,你好狠毒!这位前辈——”
青衣老者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你也用不着谢我。我只是为了自己而来,要找这姓辛的婆娘说话。”
孟七娘为人高傲,受了这老者的冷落,心里想道:“他虽然不是存心救我,总是于我有恩。但此时也犯不着向他时好,日后倘有机会,我报答他便是。”她口吐鲜血,只觉真气涣散,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想要过占帮忙韩佩瑛,亦是有心无力。当下只好镇摄心神,运气行血,青衣老者不理会她,她也不去理会他们了。
辛十四姑猜不透这老者的路道,却不甘心受他驱遣,趁着他回头与孟七娘说话之际,青竹杖一挥,突然就向他后心点去。
这一招乃是辛十四姑的得意绝招,名为“变幻鬼影”,招里减招,式中套式,竹杖一抖,虽然只是一招,却可以变化成七个落点,看对方如何应付,落点就可以由虚化实,任意施为,点中对方穴道。
哪知这青衣老者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背后竟似长着眼睛似的,头也不回,伸指疾弹,只听得铮铮数声,辛十四姑一个“细腰巧翻云”,倒纵出数丈开外。青衣老者冷笑道:“你还不服气吗?再不听话,我可不和你客气了!”原来他用的是“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辛十四姑的竹杖。辛十四姑竹杖虽没脱手!虎口亦已隐隐感到酸麻。
辛十四姑游目四顾,心里想道:“乔拓疆与石棱看来乃是功力悉敌,只怕一时难分高下。但史天泽却是胜券稳操,看来无须多少时候就可以收拾谷啸风这个小子,活捉韩佩瑛这个丫头了。我只要和史天泽联手,就可以胜得这老匹夫。”
打定了拖延时候的主意,辛十四姑一跃跃开,说道:“你找我何事,这里都是我的好朋友,但说无妨。”
青衣老者说道:“是你的好朋友,可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不高兴在这里说。”
辛十四姑道:“你总得透露地点消息,做买卖也该双方各让一步嘛!”
青衣老者道:“好,那我就让你略知我的来意,也好令你放心和我一起走。辛龙生是不是你的侄儿?”
辛十四姑道:“是又怎样?”
育衣老者道:“我就是要找他!”
辛十四姑道:“你找他为了何事?”
青衣老者道:“你赶快和我去找他,慢慢和你说。”
辛十四姑道:“这侄儿我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了,怎知他在何处?”
青衣老者怒道:“胡说八道。我分明知道他是来依靠你的。哼,你不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辛十四姑道:“你听哪个说的?不瞒你说,我只有这个侄儿,我也正要找他呢!”那日辛龙生和她反面,拂袖而去,令她难过了许久。她这个说话,倒是不假。
青衣老者识破她的用心,冷笑说道:“你想推延时候是不是?哼,我可没有工夫和你胡扯,找不着你的侄儿,我就着落在你的身上!”冷笑声中,一抓向辛十四姑抓下!
这一抓却抓了个空,辛十四姑的真实本领比不上他,轻功却是并无逊色。青衣老者一抓不中,如影随形的跟踪疾上,五指如钩,第二抓第三抓接续而来。
辛十四姑几曾受过如此欺凌,心里又惊又气,还得担心万一韩大维也来到了,那时更是想逃也逃不了。眉头一皱,叫道:“且慢!”
青衣老者冷冷说道:“我不听你的花言巧语,赶快和我去找你的侄儿!”
辛十四姑格格笑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这样毛躁?好吧,我和你去。”
青衣老者冷笑道:“谅你也跑不掉!前头带路!”辛十四姑道:“不过,我有一句话可得说在前头,答不答允,这是你的事。”青衣老者停了手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哪知辛十四姑用的还是缓兵之计,趁这青衣老者防备稍微松懈的这刹那间,突然一挥衣袖,飞出一件暗器,只听得“乓”的—声,暗器在半空中爆炸,登时喷出一闭烟雾,烟雾中金光闪烁,向青衣老者当头罩下。那闪烁的金光,乃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原来这是辛十四站费了许多心血练成的一宗独门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练成之后,从未使过,本是准备用来对付韩大维的,如今却给这青衣老者迫得她不能不用了。
爆炸声中,青衣老者大袖一挥,呼呼呼三记劈空掌劈出,荡开烟雾,满天的火星随风飞散。
青衣老者振袖一拂,喝道:“金针还你!”原来那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为数太多,他的劈空掌扫荡不尽,还是有数十枚插在他的衣袖上。
他这衣袖一挥,梅花针反射回去,辛十四姑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的武功如此奇高。好在她的轻功也极超卓,在这问不容发之际,身形平地拔起两丈多高,反射回来的梅花针从她脚底飞过。
青衣老者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我知道你擅于使毒,好,我就让你瞧瞧,看你的什么毒雾可能伤得了我!”正好一阵风吹来,青衣老者迎风而立,向那飘来的毒雾淡淡吸了口气,哈哈笑道:“好香,好香!”
辛十四站的看家本领奈何不了对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心里想道:“相持下去,只有更糟,看来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青衣老者喝道:“哪里跑?”只听得竹杖点地的“笃笃”之声,转眼之间,辛十四姑的身形已是在百步开外。
青衣老者一声长啸,说道:“好,找就和你比比轻功!”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众人都以为他就要马上追上去的,哪知他却是从容举步,一点不像辛十四姑那样气急败坏地飞奔,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稳操胜算。原来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辛十四姑虽然跑得飞快,却给他看出了后劲不继的毛病。那是因为辛十四姑和孟七娘先斗了一场的缘故。
此时石棱与乔疆疆的恶斗已渐渐分出强弱之势了,乔拓疆以削铁如泥的宝刀,使完了八八六十四路的泼风刀法,兀是占不到石棱的半点便宜。石棱的一柄“虎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抢了七成以上的攻势。
青衣老者从石棱身边掠过,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这个野郎中还活在世上。”石棱笑道:“我也想不到你尚在人间。”
乔拓疆见他们二人相识,大吃一惊,好在青衣老者一阵风的就掠过去了,并没有出手相助石棱。乔拓疆趁石棱回过头去和那青衣老者说话的时候,立施杀手,一刀平肩削去。
石棱早已料到他有这着,正是要卖给他这个“破绽”的。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石棱的“虎撑”反手一扫,“虎撑”给缅刀斫了一个缺口,但“虎撑”上的钢爪却把乔拓疆的衣服撕破。幸亏乔柘疆还算躲闪得快,否则已是开膛破腹之灾。
石棱这边占了优势,谷啸风、韩佩瑛那边联手和史天泽苦斗,却还是稍处下风。青衣老者走过他们身旁之时,忽地停下脚步一望,赞道:“好个七修剑法,你想必是谷啸风了?”
谷啸风分不出精神说话,只能点了点头,心里好生诧异:“这位老前辈我从未见过,他怎的会知道我?”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老者说道:“辛龙生曾欠你一份人情,我是知道的。”说到“知道”一字,突然挥袖一拂。此时谷啸风刚使到一招“白虹贯日”长剑向前平刺;史天泽一个“搂膝拗步”,反臂擒拿。谷啸风的剑点本已落空,但给那股袖风一拂,剑尖一弹,恰好转到史天泽移动的那个方位。高手搏斗,只差毫厘,史大泽避招进招,本是恰到好处的,这一来却又恰好给谷啸风的剑尖刺着了。
青衣老者高声喝彩,说道:“谷少侠,好一招白虹贯日,真是后生可畏,令人高兴。史天泽,你输给了谷少侠,若不服气,尽管找我算帐。嘿嘿,我现在可没工夫看你出丑,对不住,少陪了!”他仍是从容举步,好像寻常走路一般,但却走得非常之快。说到“少陪”二字,已是转过山坳,人影不见了。
谷啸风刺伤史大汗这一招如有“神助”,当然不是“神助”,而是那青衣老者以出神入化的上乘武功暗中助他一臂之力。谷啸风固然明白,史大泽也是知道的。但谷啸风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忙自己,心里想道:“听他的口气,他助我这一臂之力,乃是要报答我的一份人情。但正如他所说的,欠我一份人情的是辛龙生,何以他要替辛龙生报答?”
史天泽暗暗叫了一声“好险!”想道:“幸亏没有伤着要害,以这老匹夫的武功,他刚才倘若施展杀手,只怕我不死也得重伤。”
原来青衣老者之所以不施杀手,乃是为了要让谷啸风成名,让他自己去打败黑道上的第一高手吏天泽。再者以他的武功和身份,要杀史天泽,也只能在和史大泽单打独斗之时,而不能在他和别人交手的时候。他既然为的只是报答谷啸风一份人情,故而暗中相助,也就只能相助得“恰到好处”了。
不过这一剑虽没伤着史天泽的要害,却是伤在他右臂“曲池穴”的、“曲池穴”受了伤,一条臂膊亦已使动不灵了。
此时邵湘华和杨洁梅双剑合璧,亦已把钟无霸杀得哇哇大叫,他空有一身气力,也是只能招架的了。原来他给石棱伤了之后,跳跃不灵,邵、杨二人采用绕身游斗的打法,一有瑕隙可寻,便疾风暴雨的攻他十招八招,无懈可击之时,又立即退了下去。这样的打法,深得“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要旨,钟无霸吃亏在跳跃不灵,自是无可奈何。
孟七娘喘息已定,缓缓站了起来,把龙头拐杖重重一顿,沉声说道:“史天泽,你欺负我的晚辈,我倒要看你有什么能为?佩瑛,你退下,让我给你打发这厮!”其实她的内力尚未恢复,不过虚声恫吓而已。
但史天泽此时以一敌二,已是处在下风,如何还敢恋战?何况他只知道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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