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奚玉瑾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觉?听得周凤的鼾声,知她业已熟睡,便即披衣而起,到后山巡视。  
  只见月似镰钩,已过天心,是三更的时分了。奚玉瑾不知不觉走到她惯常散步的树林深处,但听得虫声寂寂,一片静寂。  
  夜深入静,她却是心事如潮。  
  要知她是个好强的姑娘,正由于她的好强,自己心里的苦痛,绝不愿在人前表露,是以她在韩佩瑛和车淇的面前,方能显得那样落落大方。但在没人的时候,她可是压抑不了自己的伤心。  
  和辛龙生的分手虽也曾令她深受刺激,可还不怎么感到难过,但想到了与谷啸风的往事,却是难免伤心了。  
  “一子错,满盘落索。”奚玉瑾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想道。正在她怅怅惘惘之际,忽见一个人影,从山中掠过。  
  奚玉瑾吃了一惊,急忙追上前去,喝道:“是准?给我站住!我是奚玉瑾!”那人非但没有止步,反而跑得更加快了。  
  奚玉瑾叫道:“快来人,捉奸细呀!”“奸细”二字刚刚出口,那人忽地转过身来。奚玉瑾只觉微风飒然,那人已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噤声,找不是奸细!”  
  奚玉瑾唰的一剑便刺过去,喝道:“你不是奸细,为何要跑?”她用的是一招刺穴剑法,心里想道:“管他是不是奸细,先捉着他再说。”要知奚玉瑾来到金鸡岭已有数月,大小头目都认识她,树林里虽然黑暗,但她已经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人仍不和她搭话,分明是个陌生人了。  
  此时这人已经来到奚玉瑾身边,距离极近,奚玉瑾这一剑刺得又快又准,本来非中不可,哪知这人身手端的敏捷,只听得“铮”的一声,这人中指一弹,竟然毫厘不差的弹着无锋的剑脊,把她的长剑弹开。  
  这是上乘武学中“弹指神通”的功夫,金鸡岭上,除了蓬莱魔女和公孙璞、谷啸风三人之外,无人会使。那人弹开她的长剑,说道:“过一个时辰,你就明白,你快回去,别阻拦我!”  
  黑暗中,奚玉瑾看不见他的面貌,但却听见是个陌生的声音。他既然不是谷啸风和公孙璞,而又会使“弹指神通”的功夫,奚玉瑾如何旨放过他?心里想道:“即使他不是奸细,那也是可疑之极!”当下一声长啸,唰唰唰连环三剑,疾刺过去,冷笑说道:“你想骗我,让你逃走,你当我是小孩子么?”  
  奚玉瑾的内功还未达到可以“传音入密”的境界,但这一声长啸,附近的人也应该可以听得见的。那人也似乎是害怕惊动了山寨的高手,突然间向奚玉瑾反击。他只凭着一双肉掌,便施展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攻势有如暴风骤雨,迫得奚玉瑾透不过气来,不能再发啸声。  
  那人占了上风,说道:“百花剑法,果是不凡,可惜我没工夫奉陪你了。奚姑娘,对不住,可在委屈你在这里躺一会啦!”话犹未了,突然欺身直进,骈指一点,点着了奚玉瑾的麻穴。  
  奚玉瑾晃了两晃,却没倒下,但那人却已跑了。奚玉瑾又惊又怒又是有点诧异。原来这人的武功远远在她之上,但却不用重手法点穴,是以她才没有倒下的,显然他对奚玉瑾的功力也是估计不足。  
  奚玉瑾先是大吃一惊,但跟着却又不禁颇为诧异了。她最初给点了穴道之时,本来以为这人不知要如何将她难为的,谁知这人点了她的穴道便即走开,对她竟是秋毫无犯,而且用的还不是重手法点穴。“为何他对我似乎手下留情,难道他当真不是奸细?”奚玉瑾思疑不定,只好先行运气解穴。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脚步声跑来,奚玉瑾穴道未解,但已是可以开口说话,她只道来的是寨中头目,便即叫道:“奸细刚从西面逃走,你们快去捉拿奸细!”  
  来的是两个灰衣人,看不清楚面貌,奚玉瑾这一扬声,他们立即向她跑去。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你是奚姑娘吗?你怎么样了?”  
  奚玉瑾大喜答道:“不错,我正是玉瑾,奸细点了我的穴道,并无大碍,我自己会解。你们不必顾我,赶快去拿奸细!”  
  不料这两个人听见她给点了穴道,突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说道:“咱们的老大可也太没怜香惜玉之心了。这样美貌的娇娘既然点了她的穴道,就该带走,他却不要!”另一个道:“那不正好吗?他不要,咱们要!”先头那个说道:“对,我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万一有人阻拦,有这位奚姑娘作为人质,也可当作护符呀!奚姑娘,你不必解穴了。你走不动,我们带你走!”  
  奚玉瑾这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乃是“奸细”的同党。这—下当真是又惊又急!  
  她心里一着急,真气就难凝聚,本来有希望在半炷香的时刻内解开穴道的,此时却是怎样也解不开,须得从头做起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个奸细在哈哈大笑声中,已是来到她的身旁,哪里还容她有余暇从头做起,运气冲关!  
  奚玉瑾惊怒交并,正在打算用凝聚起来的一点真气,用来自断经脉,心想:“我宁可自尽,也不能落在奸人手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地又有一件她绝对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小小的石子,打着了她膝盖的“环跳穴”,她足部的气血登时畅通,原来这枚石子是给她解穴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响,一个灰衣人手上的钢刀也给石子打着,脱手飞出,另一个人身形晃了两晃,看来也是给什么暗器打着的样子,作势要跪下去。  
  奚玉瑾喝道:“鼠辈胆敢猖狂,想要恬命,快快束手就擒吧!”唰的一剑刺出!  
  这一剑刺向那个身形摇晃的灰衣人,那人叫道:“啊呀,不好!幸亏没刺着!”原来他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使出非常奇怪的身法,好像醉汉一样,脚步踉跄。但不知怎的,奚玉瑾这一剑疾如电光石火般的刺将出去,竟然没有刺着。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人拾起钢刀,飞快的反手一刀,将她的长剑架住。  
  身法古怪那个灰衣人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和同伴联手,与奚玉瑾斗了几招,喝道:“哪个小子偷施暗算,有胆的出来。”话犹未了,一枚石子又飞过来,这次那人已有准备,一个移形换位,石子擦着他的额角飞过。但饶是他躲避得快,没给打着“太阳穴”,额头给石子擦过。也给打得头破血流。  
  只听得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冷冷说道:“你们急什么,迟早我会收拾你们的。有胆的你们在这里等着。”这人似乎是有紧要的事情赶着去办,声音越说越细,显然他是越去越远了。不过说到后来,声音虽然细如蚊叫,却还是听得相当清楚。  
  奚玉瑾诧异之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个现在暗中帮忙她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刚才那个点了她的穴道的人。  
  那两个灰衣人则是又惊又喜,吃惊的是有这样一个大高手暗地和他们作对,欢喜的是这个人高手业已远走,他在交代了那番说话之后,果然没有暗器再飞来了。  
  空手的那个灰衣人道:“奇怪,我只道是沙者大,原来不是!”他一面说话,一面用手自己揉搓刚才给石子打着的穴道。只凭左手应敌。他的武功并不怎么了得,不过身法却是十分怪异,而且虽然刚给打着穴道,气血未曾畅通,但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也还是十分灵活。  
  使刀的那个灰衣人快刀倒是使得不错,但也不比奚玉瑾更为高明,奚玉瑾使开百花剑法,剑花错落,护着全身,与他们斗得旗鼓相当。不过由于是以一敌二,奚玉瑾还是略处下风。好在那个身法古怪的灰衣人,虽能自解穴道,气血尚未畅通,帮不了同伴的大忙。  
  斗了片刻,那两个人不由得心虚胆怯。他们起初本是想把奚玉瑾擒来作人质的,却不料奚玉瑾的本领在他们估计之上,二三十招过后,他们还只是仅能稍占上风,估量要想把她活擒,非得百招开外不可,他们如何敢拖延到百招开外。一个说道:“沙老大已经得手,咱们还是走吧。”另一个笑道:“到口的馒头你不要了么?”  
  使刀的那灰衣人笑道:“烫口的馒头不吃也罢。”以进为退,一口气疾斫七刀,转身就跑。  
  奚玉瑾恼他出言侮辱,气怒交加,不顾孤掌难鸣,便追下去。空手那个灰衣人自行推血过宫,气血已经畅通,跑得非常之快,使刀那个灰衣人刚才没给打着穴道,是以轻功虽然稍逊,但奚玉瑾穴道解开未有多久,却是追他不上。  
  距离越来越远,不久影子也看不见了。奚玉瑾提一口气,加快脚步,正在追赶之际,忽觉背后风生,知是有人追到,恐防是奸细的同党,连忙凝身止步,挥剑护身。  
  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奚姐姐,别动手,是我!”  
  奚玉瑾回过头来,定睛一看,月色朦胧之下只见一对少年男女,已是站在她的面前,原来是邵湘华和杨洁梅。他们是几个月前从苗疆跟谷啸风、韩佩瑛等人一起来的,杨洁梅与奚玉瑾本是旧时相识,在金鸡岭重逢,相处数月,交情更好。  
  奚玉瑾连忙说道:“两个奸细刚刚逃跑,你们赶快去追!”  
  杨洁梅怔了一怔,说道:“什么,还有奸细?”  
  邵湘华已经察觉奚玉瑾纵跳不灵,说道:“好,我们去追,你回去吧!”奚玉瑾正要说话,杨洁梅笑道:“柳姑姑正在找你呢,你放心,大奸细已经抓着了,两个小奸细谅他们也跑不掉。”  
  奚玉瑾又惊又喜,说道:“首脑已经抓着了么,是什么人?”  
  杨洁梅道:“我们也还未曾知道。但柳姑姑叫你回去,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杨洁梅一面说话,一面飞奔。她和邵湘华已是不想耽搁时间,因此马上去追奸细了。  
  奚玉瑾一来因为自己确实已经疲劳,要跑也跑不过他们,倒不如由他们去追那两个奸细了;二来也想快点知道蓬莱魔女抓着的那个奸细首领是谁,于是便即转身回去。  
  踏进蓬莱魔女办理公事的房间,只见谷啸风和韩佩瑛都在那儿。蓬莱魔女笑道:“听说你追奸细去了,但这个奸细我们已捉着了啦!”正是:  
  高人暗助擒奸细,变化离奇煞费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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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桥残雪(dqcx)  《鸣镝风云录》…第一一二回 揭破诡谋多变幻 难言心事倍迷茫  
《鸣镝风云录》  
第一一二回 揭破诡谋多变幻 难言心事倍迷茫  
  奚玉瑾连忙问道:“是什么人?”  
  蓬莱魔女道:“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不过究竟是谁,还要过一会儿,方能确切知道。”  
  奚玉瑾诧道:“为什么还要待一会儿?”  
  蓬莱魔女说道:“这奸细是蒙着人皮面具的,面具与他血肉相连,是以必须小心谨慎的替他剥开,才不至于毁了他的原来容貌。”  
  奚玉瑾道:“怎么捉着的?”  
  蓬莱魔女道:“山寨里有咱们不知道的奸细,也有咱们不知道的朋友暗中帮忙。”  
  奚玉瑾吃了一惊,问道:“这个奸细是有人暗地帮忙方始擒获的么?”心中疑云大起,暗自想道:“莫非就是刚才点了我的穴道,后来又暗地帮忙我的那个人?这个人行事如此诡异,他究竟是友是敌?”  
  心念未已,只听得蓬莱魔女已在说道:“不错。今晚这个奸细之所以失手被擒,固然是由于他自投罗网,但假如没有那位朋友暗地里帮咱们的忙,恐怕不但会给他漏网而逃,我还要在他手上栽一个筋斗呢。”  
  原来蓬莱魔女在审问了那个王守备之后,就想好了一个“安排香饵钩金鳌”的计策。用王守备作“香饵”,引那奸细上钩。  
  完颜长之写给农州知府和王守备的那封密函只告诉他们奸细有“王府”的铜牌,凭铜牌与他们联络,却没告诉他们奸细是谁。  
  但这封信蓬莱魔女看过,那奸细却没看过。  
  蓬莱魔女据此推断,那个奸细可能并不知道王守备不知道他。  
  当然,凭信物去联络的方法,完颜长之是不会在事前告诉那个奸细的,但由于衮州知府与王守备是完颜长之的亲信,他在密函中告诉他们那个奸细的姓名也是合乎常理的事。这封信的内容事先就未必会让那奸细知道了。最少这是值得试一试的成败各占一半的方法。这个方法也就是蓬莱魔女的“安排香饵钩金鳌”的计划了。  
  蓬莱魔女故意泄漏风声,叫一些小头目去散布消息,让奸细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刑堂审问王守备。而这个审问其实只是她和王守备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