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死城





  汗水,湿透重衫,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全身血脉贲张,.血管根根突起,真元在不知不觉之中丧失、损耗。
  他记不起究竟转了多少方向,奔驰了多少时辰,只是体力的耗损他觉察到了。
  奔驰!奔驰!没有停歇,寻仇的意念,已暂时从脑海中消失,目前,他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脱离这神秘而恐怖的地方。
  又是不少时间过去,眼前出现了一座演武场似的建筑。左右两方是梯形的看台,迎面正中,一个白石堆砌的号令台,虽然台根只剩下几根颓废的石柱,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初构筑的宏伟。中间,此刻宇文烈仁身的地方,宽广约五十丈,虽然荒烟蔓草,仍看得出是演武的场地。四外半圯的危楼孤壁,使这演武场成了一个空芜的窟窿。
  募地.四周传来一阵刺耳惊心的哄笑,像群狼夜嗥,像众鬼暮哭,令人毛骨悚然。
  他鼓起余勇,跃L危楼,飞上孤壁,但却一无所见。
  鬼域!
  笑声愈来愈尖锐,偈是要刺破人的耳膜。这情景,能使胆小的人魂散魄飞,能使胆大的人疯狂。字文烈这时有了一种发狂的感觉。
  他想杀人!他想流血!他想厮拼、、··
  这意念愈来愈强烈,终于,他发狂地挥掌劈向那些残垣危楼。
  刹那之间,沙飞石舞,栋折梁崩,哗啦之声,不绝于耳、像是一场突来的天灾地变,笑声逐渐被淹没,低沉,消失。
  一阵疯狂的盲目发泄之后,他感到精疲力竭,脑海里空洞洞的,任什么意念都已不复存在.呈现一种虚脱的状态。
  他竭力想清醒,振作。但,都是徒然。砰然一声,他栽倒地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志又告复苏,睁眼一看竟然置身一间形如法堂的广厅之内,修绿的灯光,照着两旁朦胧的人影,像是置身在森罗宝殿。
  片刻之后,神智全醒,才看清了一切。左右两侧,十把交椅.各坐了五个黑衣老人,老人身后,各排了十名黑衣汉于,一个个不言不动,形如僵尸。正面,一张法案,法案之后是一面黑色布幔.上绣一朵斗大的白莲。自己,被两名黑衣人分别执住手臂,跪在案前。
  当他发觉自己是跪着之时,一股怨毒之气冲胸而起。猛力一挣,竟然挣不起身来,原来双腿自膝密密缠住,顿时恨得国毗欲裂,口里忍不住哼出了声。
  全厅死寂得像是地窟古堡。
  他试运真气,八脉之中,至少有四脉阻窒不通,心里暗道一声:“完了!”现在,他成上俎上之肉,只有听任宰割的份儿。
  他如何来这里?入城后恐怖的经历,到现在还是完全茫然。
  突地,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令主升座”
  十名座着的老人,齐齐肃立躬身。法案之后,转出一个黑影衫人,他赫然是那沈虚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宇文烈恨得直咬牙。
  沈虚白朝案侧一站,目光瞟向了宇文烈,充满了邪恶得意之色。
  布幔乍分又合,案后巨型交椅上坐了一个面垂黑纱的黑衣妇人。
  “请坐”声音娇媚,但不失威严。
  十个黑衣老人齐应一声:“谢令主!”然后恭谨地坐回原位。
  宇文烈愤恨得几乎发狂,想不到堂堂男子汉,竟跪在一个妇人之前。
  死城令主声音突地变得冷厉地道;“宇文烈,你胆子不小!”
  宇文烈栗声道:“在下照规矩拜城.误中诡计被擒……”
  “住口,江湖规矩不适用于本城。”
  “令主准备把在下怎样?”
  “尚待公决.现在先回答本座几个问题,沈总管?”
  “卑职在!”
  “代本座催供!”
  “ 遵令!”
  沈虚白大步走到了字文烈身前,阴阴一笑道:“宇文烈,现在先说你那死鬼师父铁心修罗埋骨之所!”
  字文烈头一仰,“呸!”地啤了沈虚白一口。
  沈虚白目中顿现阴残之色,一把抓住宇文烈的头发,向后一搅,道:“你说是不说?”
  字文烈暴怒攻心,五内欲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沈虚白满睑。
  沈虚白一用力,皮绽发脱,宇文烈几乎晕了过去,切齿道:“沈虚白,有一天我要以世间最残忍的方式处置你!”
  沈虚白嘿的一声冷笑道:“可是现在你将被世间所有的刑法处治了,而且,你既入本城,你永远不会再有将来.如果不想皮内遭殃,最好爽快些。”
  宇文烈心中感到一种撕裂的痛苦,那比死更难过百倍的痛苦,所有的恩怨情仇,即将趋于幻灭,死,他不怕,怕的是灵魂永不得安息。
  “说!”沈虚白厉喝了一声。
  宇文烈狂声道:“办不到!”
  “你想死?”
  “下手吧!”
  “可是死不会这么痛快地临天你的头上!”
  “姓沈的,你是狗!”
  “拍!拍!”两记耳光打向宇文烈口血飞溅,眼冒金花。
  “沈总管退开,由本座亲自问话2”
  “卑职遵命!”沈虚白斜退三步,肃然而立。
  死城令主以冷得令人血液固的声音道:“宇文烈,说,你师父埋骨何处?”
  字文烈嘶声道:“人死恨消,罪不及枯骨,在下一人承当!”
  “你担当不了! ”
  “师债徒偿,为什么担不了?”
  “好,本应答应你……”
  “先师与令主何仇何恨?”
  “将来会告诉你,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你闯死城的目的何在?”
  宇文烈不答所问,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在下不愿跪着说话!”
  “嗯,松绑!”
  两个黑衣人松开了皮筋,双双打了一躬,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烈咬牙站了起来,身躯一连几个踉跄,才算站稳。
  沈虚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死城令主再次开口道;“现在你可说了?”
  “问罢!”
  “此来目的何在?”“找人!”
  “找谁?”
  “一人的生死,两人的下落!”
  “谁的生死?”
  “白世奇!”
  死城令主显然一震,窒了一窒才道:“哪个白世奇!”
  “昔年神秘失踪的神风帮帮主。”
  “你与白世奇是何关系?”
  “在下请问他是生是死,现在何处,或埋骨何所?”
  “你先答本座的问话!”
  字文烈心念一转,道;“在下受人之托!”
  “受何人之托?”
  “这一点歉难奉告”
  “如此本座不回答你这问题。”
  宇文烈咬了咬牙,正待说出自己的身份…。
  死城令主已转过话题道:“你还要查哪两人的下落?”
  “第一个是无情剑客!”
  “什么?无情剑客?”
  “不错!”
  “为什么要到本城查他的下落?”
  “据说他被囚禁死城之内!”
  “好,本应告诉你,他死了!”
  “死了?”
  “嗯!”
  宇文烈内心又是一阵激荡,暗忖:无情剑容是师父唯一至交,如果能活出死城,这仇非代他报不可,当下又道:“第二人是杨丽卿!”
  死城令主离座而起,覆面纱微见拂动,片刻.又坐了下去,栗声道:“你找杨丽卿?”
  “不错!”
  “为什么?”
  “先师遗命!”
  “遗命如何说?”
  “在下是否可以不说?”
  “那你得不到答复!”
  宇文烈踌躇半晌,暗忖.在临死之前,能揭开这些谜也好,当即道:“先师在数十年前.与杨丽卿共探死城,之后,杨丽卿失踪,先师功废身残,永绝江湖……”
  “什么,铁心修罗功废身残?”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先师来不及说出原因,便已辞世”
  “以后呢?”
  “他老人家说,平生对不起一个女人,便是杨丽卿”
  “啊!”
  这一声“啊!”到底代表什么,宇文烈无从想象,但可以意识到对方激动异常,为什么?可能与杨丽卿那女人有关,也许……
  “还有什么?”
  “要在下生寻人,死觅骨!”
  “你找到了死城?”
  “因为据说杨丽卿是与先师共探死城而失踪的!”
  “你找着了又能怎样?”
  “这……”他想到万膻谷传自己九忍神功那位老人临死的愿望,也想到了惨被活埋的戚嵩老人。
  “这什么?”
  “问明先师久她的亏欠.代先师酬还!”
  “如果你师父欠她的是人命债呢?”
  “这……可能吗?他们是爱侣啊”
  “你说,该当如何?”
  宇文烈把心一横道:“如果属实.错在先师,在下还她一命又有何妨。”
  “有种,不愧铁心修罗的传人,不过……”死城令主声凋突转凄厉道:“杨丽卿早死于三十年前了”
  宇文烈心头一震,随即冷冷地道:“令主这话是由衷之言?”
  “什么意思?”
  “杨丽卿根本没有死”
  “何以见得?”
  “十多年前,她曾在巫山迫害过一个人,最近……”
  “怎么不说了!”
  字文烈大感困惑,想不透中究竟.这件事委实有些不可思议,心念之中脱口道;“贵城总管戚嵩如何死的!”
  “你说如何死的?”
  “被杨丽卿活埋!”
  “你全知道?”
  “是的!”
  “谁告诉你?”
  “他本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
  “怎样?”
  “ 本应再说—遍,杨丽卿早死了!”
  “有何为证?”。
  “你可曾想到另外有人假杨丽卿之名行事?”
  “这似乎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话到此为止,十老!”
  十个黑衣老人齐齐应了一声:“在!”
  “请发表高见,如何处治?”
  “但凭令主卓栽”
  沈虚白打了一躬,道:“禀令主,卑职有话奉禀!”
  “讲!”
  “宇文烈先后毁去本城弟子不在少数,而且对本城部分机密已经深悉,依卑职之见,应拔舌挖眼,打人血地!”
  字文烈双目几乎喷出血来,恨不能把这狼心小子活裂生撕。
  死城令主冷冷地道:“沈总管提这意见,有没有其他用心?”
  沈虚白身躯一颤,面上全变色.垂首道:“不敢”
  宇文烈心中不由一动,一个女人,能作震栗武林的死城之主,统御这些牛鬼神蛇,如果没有超人智慧,过人魄力,决办不到,沈虚白分别是想借机毁了他,却给死城令主一语道破。
  死城令主冷峻地接着道:“沈总管,总坛弟子近来工作不力,这与你经常外出有关,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城,切实整顿坛务”
  “谨遵令谕!”
  “下去!”
  “谢令主!”沈虚白施礼而退,狠狠地扫了宇文烈一眼。
  死城令主阴森森地哼了一声,道:“宇文烈.生死决于你一念之间,现在本座问你一句,你不必立刻答复.让你考虑半刻,听着,愿否加入本城?”
  宇文烈几乎是毫不思索地脱口道:“办不到!”
  “什么,你拒绝?”
  “是的,在下决不考虑!”
  死城令主阴阴地道;“你已经想好了?”
  宇文烈以同样冷漠的声音道;“在下无须多想!”
  “本座念你是一个人才,毁了未免可惜,所以才破例相待,宇文烈,在你之前没有人曾受过这种破例的思典!”
  “恩典,哈哈哈哈…”
  “住口.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是什么身份I”
  “在下清楚得很,杀剐任便,决不皱眉!”
  “有种,可惜此地无人欣赏!”
  “在下重申刚才的要求,请告知自世奇的生死!”
  “你知道了又有何用,既入死城,便已决定了你的命运!”
  宇文烈咬牙道:“在下必须要知道!”
  “好,如此本座告诉你,白世奇死了!”
  字文烈宛若被焦雷击顶,以前诛心人曾说过,父亲已经死了,但,未被事实证明,现在,这死信可以说毫无疑义的了。
  一阵心肝被撕裂了一般的痛楚.使他摇摇欲倒,厉声道:“如何死的?”
  “这你就不必问了!”
  “遗骨呢?”
  “化为土了!”
  “女魔,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一肌鲜血,夺口喷出,目中怨毒之色,令人不敢逼视。
  十个黑衣老人僵木的面色,也不由齐齐一变,其中之一起立道:“侮辱令主,罪不容诛,请传令押赴十殿轮回”
  死城令主一摆手道:“请坐,本座自有道理,来人!”
  十老身后的黑衣人.左右为首的两名,抢步而出,肃立听令。
  “暂时监入待决牢!”
  “遵令谕!”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挟起宇文烈,向厅外走去。
  宇文烈欲挣无力,回头厉声道:“女魔,我宇文烈如果不死,誓灭死城!”
  “走!”两黑衣人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