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死城





  死城令主目毗欲裂,血水顺着眼角下流,粉腮已扭曲得完全变了形,惨厉至极地吼道:“不死仙翁,本座誓不与你甘休!”
  宇文烈扣住对方的五指一紧,道:“你没有机会了,十二门派会把你分尸万段……”
  白小玲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幽幽地道:“烈哥哥,放了她。”
  “这……玲妹,办不到!”
  “她没有把你当女儿……”
  “可是她总是我的母亲!”
  “玲妹……”
  白小玲怆厉地道:“烈哥哥,要不你先杀了我!”身体晃了两晃,又坐回地面。
  宇文烈大是骇然,栗声道:“玲妹,你受了伤?”
  白小玲不答所问,声泪俱下地叫道:“烈哥哥,我求你, 只这一次!”
  如果没有白小玲,他已不止死一次了,还有那禁宫之钥, 若非白小玲,他今生休想再取回,根本也就谈不上现在倾古凌今的功力,更使他不能自己的是她那一份不计生死的痴情。他动摇了,怎么说了也无法当白小玲之面向她母亲下手。然而,放了这人神共愤的毒妇,武林舆论又将如何?
  白小玲失声道:“烈哥哥,你不答应?”
  宇文烈深深地望了白小玲一眼,跺跺脚,松开了手。
  欧阳治大叫一声:“还我师父命来!”和身扑了过去。
  死城令主双目一瞪,欧阳治突然垂手后退,悚惶万状。以欧阳治的修为,自怎能和对方的天魔眼邪功相抗!
  宇文烈中间一横身,死城令主闪电般逝去。
  欧阳治神思恢复,摇头一叹道:“宇文兄,你放走了她将会后悔!”
  宇文烈报以一声苦笑道:“欧阳兄,一个人有时候免不了要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不得已啊!”
  欧阳治转身下台,疾奔而去。
  宇文烈方才想起该问问欧阳治关于杨丽卿其人,他既潜伏死城中这么一段时日,而且竞易容为护法,身份不低,应该知道。
  空空祖师死时地上留字,指出凶手是杨丽卿,而方才他出手向死城令主索师仇,这其中……
  东方瑛匆匆地道:“烈兄,小弟去找一个人,回头再见!”
  “找谁?”
  “不死仙翁!”
  “什么事要……”
  “向他打听两个人的消息,同时我多少要替中原武林尽几分力!”
  “请便!”
  “回头见!”东方瑛径朝会场方向电闪泻去,眨眼无踪。
  死城之内,喊杀之声震天,看来,这恐怖神秘之城,将被彻底地扫除了。
  宇文烈暗忖,这场厮杀,已不必自己再出手了,孽道、鬼婆、死城太上业已先后伏尸,有不死仙翁主事,定可收拾残局。
  心念之中,目光转向白小玲爱惜地道:“玲妹,你受了伤么?”
  白小玲惨然一笑道:“我完了!”
  宇文烈不由心头巨震,骇然道:“什么完了?”
  “我的功力已经被废……”
  “这……玲妹,我必设法使你恢复功力!”
  “不用了,我对江湖事已毫无兴趣,武功是罪恶之源,我不要!”
  “玲妹,这是你的偏见,武功岂是黑暗恶之源,这要看如何去运用它……”
  “烈哥哥,如果天下根本没有武功这回事,又怎会生出这些恩怨血腥?”
  “当然,不过这只能说是一种奇想。”
  “你走吧!”
  “我!走?”
  “是的!”
  “你呢?”
  “唉,烈哥哥,妾本薄命,奈何逢君,我想,我错了,错得没有赎罪的余地,但我并没有后悔爱上你,生也有涯,望君、珍重,你……走吧!”幽幽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宇文烈坚决地一摇头道:“玲妹,我带你走!”
  白小玲冷清地道:“走,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我必使你恢复功力!”
  “以后呢?”
  “以后?”宇文烈不由语塞,以后呢?如何安顿她?事先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然而,扔下她不管吗?她已是无家可归,无亲可依的人,何况她失去了功力,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中寸步难行,海样深的情,地般厚的恩,又岂能撒得了?
  白小玲凄然一笑道:“烈哥哥,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放过家母,我已经满足了。我,家庭忤逆,门中叛徒,还希冀什么!你去吧,我真诚的祝福你!”
  宇文烈似突然下了决心,一跺脚道:“走,我到哪里,你到哪里!”
  “你结发的妻子呢?”
  “她……她……”他眼前浮起姜瑶凤俏丽的面庞,也感受到她委曲求全的德性,妻子,大师伯的女儿,他当然不能负她,但白小玲又如何能亏负?
  于是,他毅然地道:“她不会嫉妒的,玲妹,你愿意委曲吗?”
  白小玲苍白的粉靥上起了一层红晕,欲言又止,最后幽凄地道:“我只是觉得愧对家母!”
  “玲妹,你的孝心,皇天可鉴。”
  “我……不……”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他抱起了她,弹身下了失魂台,盲目地向前奔去,行行重行行,眼前来到一座小山之上,他一看地形,不由自主的停了脚步。
  这里,正是白小玲化装黑衣蒙面女,救他脱出死城的待决牢秘道出口的附近,她曾给他遗下一块紫色丝巾。
  旧地重临,巨变在迩,不由感慨系之。
  “烈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日易容救我出困的情景!”
  “哦,你还记得?”
  “玲妹,这能忘得了吗!”
  香泽微闻,温玉在怀,那美赛天仙的粉靥上,啼痕犹新,别有一番动人的况味。宇文烈微微俯首,接触到的是一双秋水似的眸子,还有那抖动着的唇瓣。
  他情不自禁地把头俯得更低,白小玲羞怯地闭上了双眸,那神态,的确撩人遐思,他有一种未饮心先醉的感觉。
  “玲妹!”他低唤了一声。
  “唔!”那声音,像是发自梦中。
  他把她抱得更紧,口唇慢慢地凑上去……
  蓦地,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 “孩子,你忘了我的忠告!”
  宇文烈怦然心惊,绮念全消,抬头一看,一个青衣蒙面人,正从三丈外一块巨石之后现身出来,他,正是那后来出现的诛心人,显然他是早已隐伏在这里的。否则,以宇文烈的功力,十丈之内任何动静都瞒不了他。
  “哦!是阁下!”
  “孩子,幸喜你复原了!”
  “谢关怀!”
  “她……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只是失去了功力!”
  “唉!”这一声长叹,发自诛心人之口,特别耐人寻味,他因何而叹?
  “阁下在这里……”
  “等人!”
  “等谁?”
  “她来了!”说着,用手遥遥一指。
  宇文烈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一望,禁不住心头狂跳,血行加速。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小玲的母亲死城令主,那地方,也正是秘道出口,看来她是从秘道入城,可能见事已不可为,又退了出来。
  白小玲仍被宇文烈横抱胸前,闻言之下,急问道:“谁来了?”
  宇文烈大感为难,但又不能不说,沉声道:“是令堂!”
  “我妈?”
  “是的!”
  “放下我!”
  “你要做什么?”
  “我……我……是的,我能做什么?我功力全无,但我不能眼看她落入别人之手呀,放下我。”我字出口,已是泪痕满面了。那口气,那语调,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况味。
  诛心人激动地道:“孩子,一个人有时必须接受命运,你母亲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即使她能死一百次,也赎不回她的罪孽,这无边的血债,须要她自己了结。”
  白小玲两眼发直,木然地望着苍穹,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眼角流向鬓边。
  诛心人匆匆向宇文烈道:“你在此陪着她,等我。”人已飞纵而逝。
  白小玲幽幽地道:“他是谁?”
  “诛心人!”
  “渊源,从何说起?”
  “那说话的口吻还不够说明?”
  “这……是的,我也茫然不解。不过,我相信这谜底快要揭开了。”
  口里说着,心里也是惊疑莫释,先后两个诛心人,所作所为如出一辙,而且对自己都有一种迹近亲情的关注,这实在令人猜之不透。
  就在此刻,山下传一阵暴喝之声。
  宇文烈展目一望,不禁大震骇,只见数十人影,阻断了山谷,把死城令主截住,人影中,大部分是穿黄衣的,难道柳玉蝉已率人来此,她不是守护她外祖父戚嵩,等待自己的联系吗?
  诛心人业已赶到地头,径自趋前与死城令主相对峙。
  宇文烈思绪激荡如潮。
  死城令主的天魔眼无人能抗,这一拼斗之下,不知又要造多大的血劫。
  杨丽卿之谜,仍未揭开。
  当下忍不住道:“玲妹,我有句话问你,如果有困难,可以不必回答!”
  “你先放下我,老这样抱着……”
  宇文烈讪讪一笑,把她轻轻放下,两人相对而坐。
  “我和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谁?”
  “杨丽卿!”
  白小玲芳容大变,栗声道:“你问杨丽卿?”
  “是的!”
  “做什么?”
  ”多必须要找到她!”
  “仇?”
  “目前还不能说,也许正好相反!”
  “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吗?”
  宇文烈定了定神,道:“先师铁心修罗临终之时,说他生平对不起一个女人,要我务必寻到她,就是杨丽卿。至于两人之间的纠葛,我也不知道,据武林传言,他俩是……”
  “是什么?”
  “是一双爱人!”
  “哦!你为什么要向我打听?”
  “玲妹,戚嵩被她活埋,是你救的,戚嵩的妻子冷罗刹死在她手,空空祖师也是她所毁,我断定她是死城一分子。”
  白小玲娇躯簌簌而抖,欲言又止。
  宇文烈紧迫着道:“玲妹,我不勉强你,如有隐衷可以不必回答我,我自己会去找答案的!”
  白小玲凝望了宇文烈宇文烈良久,十分费力地道:“她就是家母!”
  宇文烈一跃而起,骇呼道:“是你母亲?”
  “不错!”
  “你……等我!”
  “我必须要把话问清楚,这是先师遗命!”
  只在刹那之间,他的额上竟渗出了汗珠,可以想见他内心激动的程度。许多横拦在心头的疑团,消失了大半。
  白小玲惶然的道:“你要把她怎么样?”
  宇文烈颤声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我要代先师偿还亏欠,如果事实是先师负了她的话。”
  谷中,双方依然在对峙,没有动手的迹象。
  宇文烈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抚了抚白小玲,飞驰下峰。
  顾盼间,来到了死城令主被围之处,只见东海黄金城的人马全部在场,为首的赫然是柳玉蝉和她的外祖父戚嵩。
  另外,数十黑衣人也站在敌对的这一边,这情况令人费解。
  场中,诛心人与死城令主隔八尺相对。
  宇文烈甫一现身,柳玉蝉已迎了上来,眉目之间,有一股哀怨之色,淡淡地道:“你来了?”
  “柳姑娘何以……”
  “这全是不死仙翁前辈的安排!”
  “哦,这些死城门下怎么也站在这一边?”
  “他们原是神风帮的旧部!”
  “神风帮?”
  “是的!”
  宇文烈划愕莫名,神风帮当年神秘失踪江湖,看来与死城有莫大关联,父亲白世奇的被囚,以后梁伯通徐千等人的反正,足可证明……
  心念未已,只听诛心人栗声道:“杨丽卿,你还执迷不悟,难道要让各门派高手把你乱刃分尸?”
  死城令主面色凄厉如鬼,但目中仍有一股阴狠之气,寒声道:“说了半天,你意欲何为?”
  “盼你自了,落个全尸!”
  “办不到!”
  “你还想打什么主意!”
  “杀人!”这两个字眼,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诛心人厉声道:“你作的孽还不够?”
  死城令主身形一个踉跄,宇文烈这才注意到她的衣裙已被血水濡湿了半边,怪不得她没有施展天魔眼的邪功,否则,眼前这批人如何能阻得住她。
  宇文烈咬了咬牙,趋入场中。
  诛心人颤声道:“孩子,你想做什么?”
  宇文烈目光一扫死城令主道:“我有话要问她!”
  “不必了,你要问的话,我会答复你。”
  “阁下如此自信?”
  “当然!”
  “但在下非要直接问她不可!”
  死城令主嘿的一声冷笑道:“小子,本座深悔当初没有杀你……”
  宇文烈咬了咬牙,向诛心人道:“阁下可否退开?”
  诛心人目光闪射一种异样的光辉,低沉地道:“孩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宇文烈眉一竖,心念转了两转,道:“第一,当年神风帮突然人武林消失之谜。”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第二呢?”
  “第二,白世奇被禁之谜!”
  “嗯,一二两点本来是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