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日神刀





  他伏下了,贴在白影的身旁。
  “你搞什么鬼?你来做什么?”他低身问。
  是张天齐,二探吉祥庵。
  昨晚他曾经告诉葛夫人,假公子章春的线索已有端倪,却又不肯进一步说明。
  其实在他追寻江南—枝春时间其久,先后弄到五名俘虏,得不到消息,也因此而判断出可能的情势,已经暗中决定了行动大计。
  他对章春不但极有好感,而且动了真感情。在他廿四年的生命中,以及遨游天下的十载岁月里。一直不曾有异性进入他心扉,章春的形影不知不覺闯进他心里,他敞开心扉容许这位意气相投的异性进入。
  他的计划,不曾向葛夫人透露。独来独往,是他行事的宗旨。
  他真设想到,葛佩如小姑娘竟然在此地等他,而且等个正着,令他不胜惊讶。
  对这位沧海幽城的小丫头,他的印象只限于一十顽皮刁钻胸无城府的野丫头,或者一个小玩伴,一个男女形质模糊的小玩伴而已。
  小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小玩伴很不少,有男有女,男或女毫无分别,天真无邪甚至忘了性别的存在。
  这位葛佩如野丫头,就如早年那些小玩伴一蝉,打架吵嘴百无禁忌,谁也不介意谁男谁女。
  当然他不是真的不明白,过去的岁月永不会再回来。但在下意识中,他仍然仿佛回到童年那段温磬美丽的岁月里。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小姑娘气冲冲地说。
  “你……”
  “你心里有什幺牛黄马宝,你以为我不知道?”小姑娘肆无忌惮地伸一个指头,点一点他的胸口,“在客店里你一直顾左右而言她,我就知道你心中在打些什么主意,转些什么念头。”
  “去你的,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差不多,来救两个女人,洠Т戆桑俊?br />   ”这是不用猜的,我从没表示过我要撒手。”他笑了,“不过,算你鬼精灵。”
  “也很聪明。”小姑娘拍拍自己的胸口自负地说。
  ”你怎知道我从这里接近?”他也拍拍小姑娘的脑袋,“算你聪明,鬼聪明。”
  “吉祥庵我曾经来过,这方面接近最困难,一无遮掩,最辛苦,而你却是不怕困难不畏辛苦的人,一定从这一面接近。
  我料对了,不是吗?”
  “鬼精灵。”他拍了小姑娘背部一巴掌,“你娘她们也来了?”
  “没有,我溜出来的。”小姑娘说。“我娘她们根本就反对你救那两个不相干的女人,而我……”
  “你怎么啦?也反对?”
  “我……不和你说啦!”小姑娘撒娇,“反正那些贼胚毫无理由地用诡计陷害我。我有正当理自找出他们的主子讨公道。”
  “太危险,你得赶快离开。”他郑重地说。
  “你就不危险?你以为你的武功强多少。”小姑娘声音提高了一倍,要撒野了,“要不我们先打一架,着谁行谁不行。”
  小姑娘作势要爬起打架,却被他一脚拔住了。
  “好好,算你行。”他不得不让步,心中也感到好笑,这小丫头是个霹雳火,“你葛家的玄天神罡,是练气神功的一绝,我怕你。”
  “你是说,你答应带我—起去了?”
  “我可没……”
  “你的意思就是答应了,是不是?”小姑娘步步钉入。
  “你到会栽赃……”
  “我不管.我非跟你去不可,不然……”
  “不然你怎么啦?”
  “我就跳起来大叫,叫有贼,叫有刺客,叫……”
  “老天爷!你可别叫了好不好!”他感到头大,他早年的小玩伴,可没有一个捣蛋鬼。
  “你答应了,是不?”小姑娘乐得想在雪地里打滚。“天齐哥,我知道你会带我见世面的,谢啦!”
  先是你你我我,然后是天齐哥,叫得那么自然,那么天真无邪,没有丝毫尴尬,没有丝毫扭怩,自然得好像他们一直就是在一起快乐玩耍的玩伴。
  “这……”
  “说,说你答应了的,好不好?”小姑娘得理不饶入,“人家谢过你啦,不是吗?”
  “好,你……你这小捣蛋。”他苦笑,“但话先说明白,一切你得听我的,不许胡来,不许鲁莽冲动,不许……”
  “你到底还有多少不许呀?你烦不烦呀?”小姑娘笑吟吟地偎近他。“你的经验见识都比我丰富渊博,我哪敢不听你的呀?该走了吧。”
  “好,好,走。”他摇摇头,拧小姑娘凉凉的粉颊一把,“我先走片刻,你才能跟上,当然必须证实洠Х⑾忠熳床鸥稀!?br />   ”好的,你是主将。”小姑娘吃吃轻笑。
  他先向附近视察片刻,猛地电射而出,宛若电火流出,一闪即没。
  如果把吉样庵看成特殊的只有个性反常的人才前来走动寻芳的艳窟,那就正合乎主事的心意和目的,这样才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以普通的活动掩护特别的目标,以合法掩护非法,这才是最安全的手段。
  像这种尼庵中的艳窟,往来的全是特殊的鬼混人士,这种人成不了大事,最多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成不了任何大事,连混不开的小差捕人士,也不屑在这些人身上花心思找线索。
  所以,吉祥庵从不引入注目。
  而在禅房深处,另建有一幢密封式的大堂屋,位于艳窟的中心偏北处,只有两座暗门出入,对外则以地道贯通不远处的广陵园。
  由于艳窟连房并院,内部秘室暗道甚多,曲曲折折方向难辨,所以外来的寻芳客,根本不知身在何处更不可能知道里面还有一座神秘的秘堂密室。
  而秘堂密室却可知道各处所发生的事故。
  两座暗门随时可以派人出来封锁每一处地方,也设了不少隐秘的观察孔,可以窥视外面的重要所在。
  每晚,前来寻芳的入并不多。
  主事人也不希望来得多,以免失去控制、有一些人应应景便已达到目的,所以这些寻芳客有大半是者主顾,控制容易。
  今晚也不例外,三二十个人,把艳窟点缀得春意盎然内部酒香肉香,外面天寒地冻。
  秘堂密室中别有洞夭,另一处世外桃源。
  堂分上下,上面是矮脚胡床半坪排列的歇息处兼看座,堂下是朱漆舞池,另一边是乐工与歌妓的席位。
  三者之间,皆以云纱与蝉绸明绡的帘帷隔开,以珠帘作为门户,互相可以往来.半透明的视界隐隐约约另有情趣,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抚逗性。
  九排宫灯,把秘堂照得亮丽迷人,加上五盏特制的走马灯,马的图案改成裸女,并加衬各种五彩背影,灯旋动时。五彩的光华把全堂映成真的璇宫。
  二十只密式火鼎,穿了蝉衣也感到有如盛夏,似乎不脱衣裤,真无法久耽。
  歇息处兼看座并设有回式长案,摆满了酒菜与时鲜果品点心等等。整座堂圾尽奢华,王亲国戚也不可有这种享受。
  假使不小心被官府查获,并没有什么不得了,风月场所极尽奢华并不足奇,虽违禁但触法不重。
  但如果在某一位仕绅、达官、平民的宅中被查获,再碰上一位嫉恶如仇,专以抑制聚强为己任的地方官,宅主人破家是一定的,很可能全家老少都会以重罪上法场。
  因此,通向广陵园的地道设有巧妙的机关,必要时不但可以封闭,而且毁坍不留地道的痕迹,有周详的准备,出了事不至于连累波及广陵园。
  已经是二更将尽,郊外已无人迹。
  看座共有三十余位只披蝉纱,里面赤条条不着半缕的青春少妇。或躺或坐吃着果晶点心,不时传出数声轻笑,观看舞池的舞剧演出。
  中座,是五个相貌狰狞,仅披了白罩袍的中年人,辫子盘在头上,从身材上可看出都是魁梧健壮的强悍角色,眼中的凌厉光芒令人不敢正视。
  每个中年人身畔,各有一位棵女陪侍。幸好歌舞正酣,这些入哲时把注意力放在歌舞上,述不至于恶形恶像。
  右面一排坐着十二名神情淡然的女郎,身上也仅披了掩不住体的蝉纱。
  其中一个是章春姑娘,她那健美的身材完美无暇,颇为引人注目,风目中涌出阵阵怨毒的火花,不住偷偷瞥视那五个中年入。
  一旁,瑶坐着一位道髻己华的穿玉色道袍的道姑,和两位穿薄纱朱衣的明眸皓齿俏女尼。
  乐工全是美丽的女郎.穿得倒也整齐,一式宫髻、五色衣、绯裙、饰金佩玉。乐器以丝竹为主,八音和鸣,仙乐令人沉醉。
  歌伎有十二人,也都是些绝色美女,以二重唱各展歌喉、唱出悱侧缠绵的长恨歌后段。
  “金髑西厢叩玉扇.转教小玉报双戌———”  .舞池中,半课的、玉纱衣裙仙姬打扮的太真仙女,倚枕側卧在玉床上,体态撩人,春情漾溢。
  扮勾小玉与董双成的仙女,还像真有仙女的神韵。似乎不比扮太真的女郎差多少,同样是絕色佳丽,隐约呈现的胴体撩人心弦。
  扮临邛道士的中年人,仙风道骨颇有几分神仙气概,是舞池中唯一的男人、“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徘徊,珠箔银屏开;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太真推枕而起的一段歌舞,在凄侧的乐声歌声中展现,美得令人屏息,把一个听到情人派专使前来问候,又惊又喜又哀又怨迟疑的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举手一投足充满美感。
  帐和屏的展开,是由暗隐在旁的人控制的,太真衣裙飘飘旋舞而走,令人恍若身在锦绣篷莱宫里。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食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舞得好并下难,心情欢愉才起舞。
  而这位舞姬必须含泪而舞,舞出太真悠悠生死别经年的悱侧情怀,真需要炉火纯青的修养刊工夫。
  这位美丽的舞姬,就有这种火候,看得五名中年人如醉如痴,居然不自觉地吐出深长的叹息—“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够了,停!”中间那位暴眼中年人突然高叫,并且鼓掌三下。
  扮鸿都客的道士一怔.扮太真的舞姬也僵住了。
  “总管,怎么啦?”道譬已现灰白的道姑转首问,神情冷漠,眼神木然。
  “我不看下一段生死两茫茫发晦气的情节了。”总管是个不想看悲剧的俗人,神气有点冷硬:“九真仙姑。你这舞编得很美很好,看来,这一批美女,你训练得很成功,但不知她们的其他技艺成就如何?”
  “总管可以亲自考察她们。”
  “我会的。这些美人。”总管指指章春一群十二个人,“我要求你在短期间把她们训练好,以便早些派出去担任联络人。”
  ·贫道当力而可为。”
  “那就好,如果不堪造就,给她们喝一杯丹心酒,送到前面去交给如意老尼派用场。”
  “贫道遵命。”
  “你来,我要考考你其他的技艺。”中年人向舞姬挥手,“让那些姐妹见识见识。”
  舞姬梨花带雨的悲愁面庞,陡然换上了明艳如春花的媚笑。
  她取掉花冠,解散支髻,俏巧地娇躯徐旋,王羽霓裳飞扬击起,随那轻盈一转之下,衣裙化作蝴蝶飞散飘落,及腰的秀发化作飞篷,动人的赤裸胴体,在五色旋转灯光下呈现在眼前,美得令人心荡神怡。
  她用美妙的舞步,向通向中年人的珠帘门舞去。
  勾小玉与董双成,也美妙地利用舞步卸衣。
  堂上其他四个中年人,已追不及待地把身畔的裸女抱入怀中,淫笑声取代了乐声。
    
 
 
  
第五章 凤目如火情意浓
 
  蓦地.堂下的玉床前,出现白劲装、右手握着光芒如电的匕首、凤目喷火的葛佩如小姑娘。
  “你们这些妖孽……”她厉声咒骂,匕首一挥,高帷纷落,珠帘崩散,身匕合一向堂上猛扑,气势如虹。
  她激怒得快要疯了。
  “定下心神!”暴喝声震耳欲聋,张天齐从屋角飞跃而进,左手一枝竹手杖,右手一把挟锋刀发出阵阵慑人心魄的虎啸龙吟。
  竹杖像闹海神針,所经处高惟一扫而光.珠帘一一散毁,人如惊电排空而至。
  小姑娘不知厉害,愤怒如拄猛扑为首的总管,找上主事的人。
  主事人通常是武功最强不好惹的高手,她忘了救人重任,却咬牙切齿要杀主事的人泄愤。
  总管吃了一惊,也勃然大怒,倏然而起反掌齐推,遥攻—招如推山填海,同时发出—声愤怒的大吼,掌出狂飚乍起,破风的啸吼声势惊人。
  还在丈外,小姑娘凌空的身躯没有借力处,无所畏惧地匕首一振,震散了从头面涌采的如山掌劲,却震不散后续的余劲。
  “哎……”她惊叫一声,像被狂风所刮,像一只风筝,翻舞着向后震起,摔落。
  避在一旁的舞姬,突然虎扑而上,一双赤裸的手像章鱼的臂爪,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