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
白星武、司徒笑又交换了个眼色。白星武抱拳向铁中棠道:“事值非常,老先生怎么还
不走呢?”
铁中棠大笑道:“老夫夺了那少年的情人,若是走出这里,只怕那少年便要来寻找老夫
拼命了。”
这时李洛阳已在纷纷传令家丁,四下布置,只听得院外一阵呼喝传令之声夹杂在紧张的
脚步奔腾声中。
这平时看来毫无戒备的庄院,一经变乱,立即显现出无比坚强的实力,平日谦恭有礼的
家丁,也立刻都变成了精兵铁汉。
大门前,车声马嘶不绝子耳,有的人早已走了。
铁中棠负手走到厅门前,仿佛观望外面的动静,其实他身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
耳目。
司徒笑却只道他绝未留意身后,一步掠到温黛黛面前,狠狠望着她,咬牙道:“你疯了
么!”
温黛黛咯咯一笑,故意大声道:“司徒大侠,有什么事呀?”
司徒笑不禁一惊,只见铁中棠果然回过身来。
他只得干笑数声,道:“没什么,没什么!”逡巡着走了回去,心中却恨不得将温黛黛
立刻毙于掌下。
温黛黛牵起铁中棠的衣袖,轻笑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耽在这里,被别人调
戏。”
李剑白应声道:“对了,老先生还是回去吧!”
铁中棠面色一沉,道:“老夫暂时回到院落中去,却绝非离开此地,你们要赶也赶不走
的。”
李剑白呆了一呆,铁中棠已走了出去。
潘乘风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道:“这些人真是奇怪,不去逃生,反而要在这里等
死。”
海大少冷笑道:“幸好世上像你这样的贪生惜命之辈还不大多。”
潘乘风拍案而起,大怒道:“你说什么?”
海大少厉喝道:“你要怎样?”
李洛阳面色一沉,厉声道:“两位都请坐下,此刻你我俱在这风雨危舟之中,若不同心
协力,便要舟覆人亡了!”
海大少忽然大笑起来,道:“李兄请放心,咱们只是跟他闹着玩的。”啪的一声,坐回
椅上,再也不望潘乘风。
一个黑衣家丁大步奔了进来,面带惊惶,气喘吁吁,右耳鲜血淋漓,竟已被人齐根割
去。
李洛阳变色问道:“怎么样了?”
这家丁抱着左耳,喘息着道:“小的遵命跟着离去的马车,但还未走到街头,便有人将
马车拦住检查。”
白星武沉声叹道:“我所料果然不差,他们早已在四下布置好了,绝对不会容我们混在
里面逃出去的。”
李洛阳道:“后来又怎样了?”
那家丁忍住痛苦,接口道:“他们仿佛对所有的人来历都极清楚,无关的人,一律放
行,小的见了这情况便不敢再向前行,正想回来报告老爷,哪知其中却有一个本来仿佛是又
聋又哑的人,突然跃来抓住了小人,话也不问,便一手扯下了小人的耳朵。”
潘乘风惊呼道:“又聋又哑的人?想不到他也赶来了!”
黑星天亦自变色道:“闻得那九子鬼母门下的九个弟子,个个俱是残废,这聋哑之人也
是其中之一么?”
潘乘风叹道:“此人在九子鬼母门下弟子中,算得上最是心狠手辣,而且与小弟最是难
过,他此番来了……;;
突然打了个寒噤,住口不语。
黑星天摇首道:“九子鬼母已有多年未出江湖,你怎么会和她结下了梁子,这岂非有如
一拳打在马蜂窝上么?”
潘乘风道:“这个……唉,当真是一言难尽。”
海大少“哼”了一声,摇头道:“什么一言难尽,若不是与女人有关,俺姓海的宁愿割
下脑袋。”
众人只当潘乘风必定义要与他斗起门来,哪知潘乘风却只足垂首不语,众人不禁对望一
眼,知道海大少的话必定不会错。
突听人门外一阵骚乱,本在阶前等候马车搬运行李的人,纷纷四下走避,让出了一条道
路。
李洛阳叫道:“什么事?”当先窜出。
一个满身红癣的秃獭子,身上穿着件奇形怪状的麻衣,牵着条小小的毛驴,蹒跚的走了
过来。
此人个但神情痴痴呆呆,像是个白痴的模样,就连他牵着的毛驴,也是垂头丧气,无精
打采,驴背上却又偏偏驮着又大又沉的麻袋,更将这条像是几个月未吃粮食的小毛驴压得几
乎透不过气来。
这一人一驴,俱是猥琐不堪,但此时此刻,却令人看来有一神奇诡神秘的恐怖之意。
李洛阳当门而立,厉声道:“朋友是什么人?来此何为?”
那白痴咧嘴一笑,道:“李财主满面富贵,福寿双全,小的特地来请你打发几个赏
钱。”
李洛阳双眉微皱,突然仰天笑道:“好朋友远道而来,李某绝对不教你失望,拿去
吧!”
喝声之中,扬手掷出一锭银锭,去势如矢,风声强劲。
那白痴咯咯笑道:“谢老爷。”
直等银光到了面前,手掌突然一翻,那银锭便似突然消失了力道,平平的落到他掌中。
李洛阳变色道:“朋友好俊的手上功夫,在下还待领教领教。”
那白痴仍然痴笑道:“财主给了赏银,还想要回去么?好,我就还给你一些东西。”
他扬手一掌,击在驴股上,那毛驴一声痛嘶,低头向李洛阳直撞了过来,痛极之,来势
竟也十分猛烈。
李洛阳袍袖一拂,闪身避过,举目一望,那白痴却已在刹那之间走得无影无踪了。毛驴
却直奔到院中厅前,两条家丁壮汉箭步窜来,勒住了牲口的辔头,两人俱是身强力壮,那毛
驴哪里经受得起,扑地倒了下去。
李剑白翻身赶了过来,沉声道:“莫要虐待牲口,解开包袱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众人俱都围了过来,凝目望去,紧紧捆住的那麻袋之中,骇然竟包着三具赤裸裸的尸
身。
这三具尸身肌肤俱已变色,死状狰狞,肌肉痉挛,显见死时必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全
身却又看不出伤痕。
众人只觉一股中人欲呕的臭气扑鼻而来,情不自禁都后退了几步。
李洛阳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尸身?”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摇了摇头。
李洛阳沉吟半晌,大声道:“无论如何,先将这三具尸身运到后院,捡三口棺木,好生
葬了。”
他父子两人,一个不肯虐待畜牲,一个不肯亏待死人,当真可称是仁心侠肠,令人可
敬!
众人惊喟着回到大厅,一直垂首沉思的潘乘风,忽然颜色大变,抬起头来,惊呼道:
“不好!”
黑星天、司徒笑齐声脱口问道:“什么事?”
播乘风目中满露惊怖之色,遥指窗外,颤声道:“快!快将那三具尸身烧去,要烧得干
干净净。”
李洛阳大奇问道:“为什么?”
潘乘风顿足道:“你我都看走了眼,那白痴模样的汉子,便是九子鬼母中的瘟煞鬼
子。”
李洛阳身子一震,大惊道:“瘟煞鬼子,闻得只要此人一到,那地方立刻便有瘟疫流
行……”
潘乘风叹道:“十多年以前,声势浩大的武汉十八罗汉帮,便是被他散布了一场瘟疫,
死得干干净净,此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李剑白忍不住插口道:“瘟疫流行,乃是天灾,这瘟煞鬼子又有什么力量散布瘟疫?”
霹雳火闷到此刻,才大声道:“那三具尸身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将它烧得干干净
净?”
潘乘风道:“瘟煞鬼子善用各种毒物,他散布瘟疫,除了在水中下毒,食物中下毒外,
便是利用死人的尸身。”
霹雳火道:“老夫越听越奇怪。”
潘乘风道:“用三具尸身,俱是得了极厉害的病毒而死之人,只要触及了那尸身,立刻
便会染上同样的病,一传十,十传百,不到数日,这里的人只怕都要染上重病!”
他话未说完,众人已群相色变。
李洛阳一步跨到厅口,扬声道:“快将那尸身拿去烧了,将骨灰深深埋在地下。”
潘乘风道:“不但要将那三具尸身火化,而且还要将方才触过尸身的人全部逐出此
间。”
李洛阳霍然转过身来,厉声道:“赶出去?难道你要将我的门下家了赶出去送死么?”
潘乘风道:“倘不将他们赶出去,你我便也只有等着染病而死,根本用不着九子鬼母再
动手了!”
李洛阳怔了半晌,额上汗珠涔涔而落。
众人听得此事如此厉害,都眼睁睁的望着他。
要知那时医学尚未发达至今日地步,这些江湖豪士,并不知道疾病传染的原理,是以便
将此事看得更为神秘恐怖。
而那时若有人得了霍乱、鼠疫等症,更是无法可救。
那瘟煞鬼子便利用因此等病症而死之人,来散布病菌,他对这件事的先知,便使得他在
江湖中造成了极大的声名。
李洛阳默然良久,突然双眉轩起,厉声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将我门了赶出去送
死。”
众人更是勃然变色。
司徒笑冷笑道:“如此说来,李兄是要我们也跟着一起染病而死厂!”李洛阳道:“生
死有命,你我即使是死了,也不能留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好歹也要死得像个侠义男子。”
司徒笑冷冷道:“好死不如歹活,李兄如若要死,在下等却不愿奉涪,黑兄、白兄、潘
兄,认为小弟的话说得对么?”
黑星天、白星武、潘乘风面色铁青,齐声道:“正是如此。”
李洛阳大声道:“如此说来,你要怎样?”
司徒笑厉声道:“你若不立时传令,在下等只有取而代之了!”目光转处,已和黑、白
等人将李洛阳围在中间。
李洛阳大声道:“取而代之?你们莫非是想要将我杀死不成?”
司徒笑道:“情势如此,在下等也不得不如此了。”
四人齐移脚步,向李洛阳逼了过去。
忽然“呛啷”一声,李剑白长剑又已出鞘,天杀星海大少也突然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谁若要动李家父子一根毫毛,俺就将他撕成两半。”
潘乘风缓缓转身,忽然出手一招,直击海大少胸膛。
海大少狂笑道:“好小子,俺早就想宰了你了。”
笑声之中,他已急疾攻出五拳,拳势刚烈,石破天惊,潘乘风身法轻灵巧快,游走在他
拳势之间,霎眼间也已还了五招:
玉潘安潘乘风虽然声名狼藉,但武功身法却不弱,脚步移动之迅速奇诡,端的罕闻罕
睹。
那边李剑白也已和白星武动起手来,但闻剑风丝丝,匹练的剑光,有如乱雨狂风,满天
洒落。
白星武动手几招,心中已大是骇异,他虽未低估李家子弟的武功,却也未想到这少年剑
上造诣有如此之深。
李洛阳的双臂垂膝,安然而立,神色之间,仍是安静从容,丝毫没有异常冲动之态,但
全身早已贯注真力。
黑星天、司徒笑几次要待出手而击,但见了李洛阳如此神情,一时之间,竟不敢猝然出
手。
只因此刻局势突然又呈尖锐,胜负之争,万万不能有毫厘之差。
突听一阵脚步奔腾之声自远而来,十一条黑衣大汉面容凝重,鱼贯走上了厅铮的石阶。
李洛阳双眉微扬,沉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当先一条大汉垂首道:“小人们己将那具尸体火化埋葬,但不幸小人们都已触过了那三
具尸身。”
第二条大汉大声接口道:“各位暂请住手,听小人一言。”
活声方了,剑影拳风顿息。
李洛阳沉声道:“你们在说什么话,还不快快退下去。”
当先一条大汉垂首道:“老爷你毋庸再为小人们之事动手相打了,小人们跟随老爷多
年,绝不敢令老爷为难。”
李洛阳面色微变,厉声道:“你们要怎么样?”
那大汉抬起头来,黯然道:“小人们此刻已都变成了害群之马,怎敢再活在世上为害大
家。”
李洛阳面色更是激动,大声道:“你们只管退下去;无论如何,我也要拼死保护着你
们。”
那大汉嘶声道:“老爷和公子待小人们恩重如山,小人们……”语音突然一阵硬咽,双
目之中,泪珠滚滚而落。
第三条大汉接着道:“小人们只恨身不由己,不能再追随老爷和公子,为老爷和公子效
劳了。”
潘乘风道:“对极对极,你们若是对李大哥忠心,便不该令他为难,还是快快离开这里
吧!”
李剑白厉喝一声:“不用你多口!”
第四条大汉突然振臂而起,嘶声喝道:“老爷和公子在上,请受小人们最后一拜。”
喝声之中,十一条大汉已然一起跪了下去。
李洛阳惨呼道:“你们要怎么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能死,知道么?”
当先一条大汉悲嘶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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