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诸位大人议论的够了么,账目能说明什么?如此大事上,我刘瑾又岂会信口开河?我可是有人证的,徐公公,告诉诸位大人和皇上,你都知道些什么?”
刘瑾朝角落里一指,躲在十几名大汉将军身后的徐智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徐智脸色煞白,躲无可躲,只得在数百双目光的注视下弓着身子来到殿前跪下给正德磕头。
“奴婢徐智叩见皇上。”
正德道:“徐智,将你所见所闻尽数说出来吧,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智哆嗦了一下身子,低声道:“奴婢遵旨。”
群臣的目光集中在徐智身上,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徐智是内廷中的第三号人物,若内务府中真有贪腐之事存在,徐智当然会知道,如果徐智手头握有证据,那此事便可拨云见雾了。
殿上一片寂静,范亨突兀的咳嗽了一声,忽然淡淡开口道:“徐公公,你大胆说出来,不管是谁,我内廷东厂都将将其抓获正法,但如果你无证据,胡乱攀诬,死的可就是你了;皇上也不会容忍你无证据的攀诬他人,你可要想好了。”
徐智脸色灰暗,范亨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胡言乱语,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徐智确实很犹豫,群臣的目标对准了刘瑾,刘瑾眼看自身不保,虽然自己被那宋楠所钳制跟皇上坦白了,但宋楠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今日殿上他并不在场,而皇上明显在刘瑾之事上显得力不从心,若皇上连刘瑾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况且,王岳和范亨稳如泰山,也许在暗中做了什么安排,自己虽知道他们的事情,但苦无丝毫证据在手,王岳和范亨会一概否认,内务府的账簿又滴水不漏,自己该何去何从,倒是要好生斟酌一番。
“徐公公,内务府库房有人私吞库银中饱私囊?”刘瑾沉声问道。
徐智脸色纠结,心中百转千回不断的评估目前的形势,说出实情无证据证明的话,扳不倒王岳范亨自己必死无疑,但若翻供,得罪的是皇上和刘瑾,自己也是难逃一死,两边都是死,该如何抉择?
王岳再次开口道:“徐公公,咱家也提醒你一句,咱家曾听人说你徐公公以御马监三千营兵马换装为名,七八年间贪墨三十万两银子,但咱家从不干捕风捉影之事,暗中查了你御马监的账目,发现并无此事,可见谣言害人,我若不分青红皂白,你徐公公恐怕早就身败名裂了。”
徐智心头一亮,王岳这是提醒自己,自己的三十万两银子已经入库,无需有后顾之忧,宋楠抄没了自己的银子,这恰恰对自己而言是个脱身的机会,即便还有几万两银子的偏差,那也能说是日久账目上的差错,罪行也会轻了许多,这时候,何必去跟范亨王岳他们死磕?
徐智打定主意,哑然开口道:“内务府库银之事,我一无……”
徐智本想说一无所知四个字,刘瑾何等聪明,王岳一发话他便大呼不妙,眼睛看着殿外,猛然间高凤的身影在殿外一闪,刘瑾突兀的大声打断徐智的话叫道:“皇上,在徐智说出实情之前,奴婢想先请皇上恩准参与此案的正南坊锦衣卫千户宋楠上殿呈情。”
第一九六章 一蹴而就
第一九六章一蹴而就
(求订阅。)第一九六章
正德高声道:“准奏!”
刘瑾不待群臣反应,忙高声叫道:“皇上有旨,宣正南坊锦衣卫千户宋楠觐见!”
殿门口当值的太监立刻高声传呼,呼喊声传递数遍,不久便听见一片嘈杂之声,似乎有不少人到了大殿门口。
群臣扭头望去,一片愕然惊叹之声响起,只见大殿门口,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搀扶着一名浑身血迹衣服破烂之人跨入大殿。
那军官大家都认识,正是奋武营提督,英国公府小公爷张仑,而他搀扶的那人却很少有人认识了,当然牟斌等有限几个人除外,那正是正南坊千户所千户宋楠。
“仑儿,你怎地……”路过英国公张懋身边事,张懋忍不住愕然问道。
张仑低声道:“爷爷,稍后您便知道了。”
两人跪倒行礼,高呼道:“臣宋楠(张仑)参见皇上。”
正德眼珠子瞪得溜圆,惊诧道:“宋楠,你怎地这幅模样?”
宋楠苦笑道:“微臣也不想这幅模样来见皇上,这可是臣第一次进金殿呢。”
正德忙示意二人平身,问道:“何人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宋楠摇摇欲坠,脸上一片煞白,咬牙道:“还能有谁?拜东厂范督主所赐。”
群臣大哗,范亨喝道:“宋楠,休得胡言乱语,本督一直在早朝之上,何曾加害于你?”
宋楠冷笑道:“你督公杀人还需亲自动手?可惜了我正南坊锦衣卫衙门的十几名兄弟,天子脚下,京城之中,竟然被东厂番子击杀送命,伤了数十人,这笔账你是赖不掉了。”
群臣更是惊愕不已,听宋楠的口气,应该是被东厂番子们追杀才变成这幅模样,这事有多离奇且不说,但是内务府之事扯上一个锦衣卫千户宋楠便足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了。
正德怒道:“你是说东厂的番子截杀你正南坊锦衣卫?”
宋楠道:“正是,臣奉命缉拿犯人,一路上被数百番子围杀,死伤了五六十兄弟,就在刚才,大明门外广场之上,东厂二档头雷彪和谭鲁还当着皇城守卫的面带了四五十人围杀臣,幸而小公爷带人经过,这才救了臣一命。”
正德喝道:“张仑,此事当真?”
张仑拱手道:“全然属实,臣带百余名奋武营官兵正准备去西城校场操练,路过大明门时恰逢东厂番子围杀宋千户等二十余人,臣虽不知内情,但光天化日之下在大明门打杀作乱岂可坐视,于是便出手将参与殴斗双方尽数抓获。经查,另一方正是第一九六章一蹴而就
东厂二档头雷彪和三档头谭鲁所率的东厂番役,人犯尽数压在殿外。”
群臣如同炸了锅一般,东厂和锦衣卫公然械斗,死伤数十人,此事性质之恶劣,情节之严重已经不复赘言,有心人都已隐约猜出原因,定是跟殿上所议之事有密切的联系了。
正德高声道:“传太医来给宋千户包扎伤口。”
宋楠道:“臣还挺得住,多谢皇上关爱,臣的差事也办好了,证人证据尽在殿外,随时等候传唤;皇上,臣幸不辱命,皇上所赐信物原物归还。”
宋楠从怀中掏出带着血的玉佩双手呈上,刘瑾接过递上龙案,群臣明白了,皇上暗中委派宋楠办案,赐予信物权当圣旨,此举自然是要避开某些人知晓,要避开之人无疑是内廷司礼监的人,然则所办之事也定和王岳范亨等人有关了。
随着正德的传召,殿外数十人被押上大殿,一大堆金银房契地契等物事也堆在殿中地上,宋楠一一指认抓获之人的身份,除了被抓获的二档头雷彪等番役头目之外,尽数是内承运库一案相关人员,有王岳范亨等人的亲眷,还有居中作保的人员,买房舍之时的银子也缴获了一大批,全是顺天府铸造的官锭银两。
满地的房契和地契,金银珠宝等物,粗略一算便已经价值近两百万,更别谈还有范亨的老家保定府的庄园和田亩了。
徐智及时改口,不待问到自己便汤汤陈述内务府贪腐内情,痛骂王岳范亨等人逼迫自己参与,威胁自己云云;随即,内承运库太监马力也被缉拿上殿,马力招供出内承运库明暗两本账簿,待账簿呈上,此案已经水落石出了。
正德难掩心头的兴奋,在宋楠刘瑾等人的陈述中,将自己描述成早已洞悉王岳范亨等人的猖獗举动,然后暗中运筹帷幄,故意命刘瑾建豹房,以此为由逼迫王岳范亨徐智等人暴露承运库亏空之事,并精妙算计安排,让宋楠拿获人犯上殿对质云云,总之在宋楠和刘瑾口中,皇上英明神武算无遗策,一切尽在掌握的光辉形象跃然而出。
大臣们各怀心事,他们惊诧于在正德在暗中居然做了这样的安排,但李东阳等人却心知肚明,正德绝无这样的本事,此事的主要谋划者不是刘瑾便是这个宋楠。相对而言,刘瑾和皇帝身边的几名贴身太监是主谋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在内廷争夺的关键时刻,王岳和范亨倒台的最大受益者便是他们,但这个宋楠也不容小觑,在这等绝密之事上正德能选择宋楠秘旨办事,可见宋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群臣既惊讶于王岳范亨等人的胆大妄为,这等人自然需要严惩,拿获内第一九六章一蹴而就
廷蛀虫自然可喜,但喜悦之余,不免有些遗憾,在此事上刘瑾有功,那之前关于刘瑾的参奏恐怕便要不了了之了,这第一回合内阁和六部文官们显然是败了一阵,这显然是李东阳等人不愿看到的。
王岳范亨徐智马力等一干涉案人当殿被拿下关押,这等内廷大案,又涉及厂卫双方,自然是要转入北镇抚司诏狱审问,由于宋楠全程参与此事,正德提出要宋楠参审,大臣们自然无理由去反对。
牟斌的脸上黑的像是锅底,宋楠已经跳出了自己的掌控,全程没对自己吐露一个字不说,事前跑去自己那里询问对内廷双方的看法的时候还唯唯诺诺的表示以自己马首是瞻,同意静观动静,暗地里却来了这么一手。
钦命宋楠参审,这便是要宋楠进入北镇抚司的信号,外千户所任职职务再高也进不了锦衣卫都司的权力核心,锦衣卫的核心部门除了总衙之外,便是南北镇抚司,经历司衙门,只有在这些衙门里站住脚,才算是真正成了人物。
不过牟斌打算装傻卖呆,他不打算像先皇在位那样只要给个暗示便立刻提前去办,就像上回弘治巡查街坊夸了宋楠一句,牟斌即刻便去给宋楠升了副千户一样。这一回牟斌要对宋楠进行惩戒,除非皇上下旨,否则他绝不主动提出。
这是正德即位以来最长的一个早朝,从辰时起,拖拖拉拉直到午时,引起的轰动和影响也巨大无比;明眼人都知道,内廷易主了,王岳范亨徐智等人一倒,刘瑾大获全胜,紧接着便是火箭般的蹿升之势。
大明朝势力的格局总的没变,内廷外廷勋戚三家鼎立,但小范围内的权力重组不可避免,各人小心翼翼的选择着各自的立场,但毫无悬念的是,一大批人倒向了刘瑾,这件扳倒王岳范亨的大案人们几乎都一致认为,这是刘瑾的运筹帷幄,对刘瑾的手段,众人也算是初尝锋芒。
宋楠乐的如此,他才不会傻到跳出来宣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隐在幕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自己跟各方大佬们相比还是个渣渣,任何出风头的不智之举都可能招致灾难,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但宋楠的如意算盘并不能欺骗少部分的人目光,很快,宋楠便明白了这一点,在有些老狐狸面前,隐藏只是徒劳。
第一九七章 大势之趋
(感谢星祭兄弟的月票,感谢moshaocong兄弟的打赏,对于有书友说情节激情不足,我只能说:一大波正在逼近!)第一九七章
宋楠身上的伤好的很快,都是外伤,也没伤及筋骨,加上皇上派来的太医妙手调理,三四日便见康复;叶芳姑的伤势倒是比宋楠还重,若非拼命护卫宋楠,叶芳姑压根也不会受伤。
伤者只要没性命之忧都好说,宋楠心疼的是阵亡的十几名旗校,这两百多人都是挑选出来的,正南坊中旗校上千,这次行动只选了这两百来人,可见都是忠心耿耿可堪一用之人。
北镇抚司来人催了几回要宋楠赶紧去参与审理案件,但宋楠还是先在衙门里举行了公祭大会,以示对阵亡旗校的重视,花了不少钱安抚家属,隆重下葬。
宋楠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锦衣卫不是养老院,既入其中,自然免不了受伤死亡之事,宋楠也不会傻到去自责如何,只尽力治疗伤者,厚葬死者,花些钱财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也算是尽了职责了。
……
朝中形势正朝着可以预料的方向发展,数日之后,内廷传来消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萧敬被任命为司礼监新任掌印太监,而刘瑾则进入司礼监任秉笔太监。
一切尽在情理之中,这个萧敬年近七旬,虽在宫中伺候了三代皇上,英宗朝便已经在宫中伺候了,可谓资格甚老。难得的是,萧敬为人低调,马马虎虎,在宫中仇人甚少,也不与人一争短长,此次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大伙儿都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刘瑾才是司礼监的掌门人。
随侍太子的几位太监也纷纷手握大权,张永升御用监首领太监,高凤进了司礼监,丘聚掌东厂,谷大用进御马监首领太监,马永成掌内承运库,魏彬总领三千营;总而言之,内廷尽入刘瑾等人手中。
外廷保持着缄默,也许在庆幸差点卷入王岳和范亨之事,又也许在酝酿着什么,无人知晓;但外廷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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