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天涯





住她、向她撒娇的小妹妹,便激起了潜在的母性情怀,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自然而然地以
大姐姐自居,衷心喜爱上这位可人的小妹妹啦!
    夏冰确是善解人意的小精灵,连凶暴的北人屠,也深探地喜爱这位名门小侠女,有时甚
至以长辈自居,这当然与夏冰称他大叔有关。
    “我只是担心万一呀!”千幻夜叉说:“连天老爷也会出差错呢!不然怎会有些地方缺
雨水,另一些地方又闹水灾?”
    “小霍,姑奶奶,你不要尽挑毛病好不好?”人屠大摇其头:“我们只有这条线索,万
一也得来呀!狄会主奔走呼号请入助拳报仇,神不知鬼不觉,不乘船走陆路,一上北行官道
就失踪,总不能就此放弃,沿路翻过地皮找他。”
    “别吵别吵。”离秋田低喝:“看,那位挟了五股鱼叉的人。”
    “是他!”北人屠不胜惊讶:“这家伙居然也躲在这鬼地方打渔,大概太阳要改从西天
升起来了,天底下人人都反常啦!”
    “谁?”禹秋田问。
    赤着上身,穿了一条青中泛灰长裤的人,年约半百,精壮结实手长脚长,长了一个鹰钩
鼻,八字吊客眉,走动间活力澎湃。
    半百年纪,是练武有成的人,登峰造极成熟的最佳年龄。以后的岁月,能保持已有的成
就,已是难能可贵了,大多数名家不进反退,岁月不留情。
    “横行登莱海疆的大海贼,曾经劫掠天津卫的闹海神蛟胡大海。”
    “你的山东老乡嘛!”禹秋田轻松说俏皮话:“闹海神蛟闹到小湖里来了,他真有出息
呢!梅大叔就不好意思跟来,他是一条九州游龙,在小湖沼泽游不出什么名堂来的,所以他
拒绝跟来,以免龙游浅水遭虾戏。”
                      ※               ※                 ※
    船在薄暮时分,泊上了高邮州的运河码头。
    运河在湖外,不受风涛的威胁,两三百艘巨大的客货船,把码头区变成喧闹的夜市。
    舱门窗紧闭,静悄悄像是空船。
    二更天,几个舟子悄然登上码头,像要到码头半边街的酒肆买醉,消失在闹哄哄的入潮
中。
                      ※               ※                 ※
    城内市河北面的通济桥旁,孙家大宅的门灯迎风摇曳,逛街的市民逐渐稀少,夜禁即将
开始了。犯禁的人,被捉住会挨板子的。
    夜行人从不理会夜禁,巡捕们对这些犯禁的人无可奈何,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哪有闲
工夫上屋捉人?爬上屋人早就跑掉啦!
    五个夜行人,悄然隐没在孙家大宅的房舍深处。
                      ※               ※                 ※
    孙家的大老爷孙坤,一听便知道他排行二,所以家里的奴仆,皆尊称他为二老爷,只有
不知底细的外人,才称他为大老爷。
    凡是有钱有势的人,都有人尊称为大老爷。
    孙大老爷靠航运起家,他的船行叫鸿远,拥有卅余艘南行北往的货船,在京都设有分号。
    船行的总账目,通常皆由账房夫子,每旬按期从码头的店堂,携往城内的大宅,交由大
老爷清核过目。大老爷应酬多,平时很少出现在船行。
    这天是初十,账房夫子照例到了大宅报到,在书房向大老爷请清核,通常要忙到三更天。
    书房其实是密室,奴仆们不许接近。
    长案上灯光明亮,三个夫子打扮的人,正与孙大名爷商议,而不是核账。
    “这一趟北航,共需一千二百两银子关节。”一位夫子说:“外加漕运船附行的水费开
销,总数约需二千两银子左右打发。”
    “两艘船一于二百两关节,是不是多了些?”孙大老爷的炯炯鹰目,有不满的神情流
露:“沿途的关卡,胃口愈来愈大了。”
    “老爷,关节费用每天都在涨,就是咱们的荷包不胀。”夫子无可奈何发牢骚:“听说
德州的税署,打算不承认济宁州税署的税单,由德州重新估税。这—来,不但耽误行程,所
送的关节也将加倍,简直是天打雷劈,说不定白跑一趟分文不嫌,还得赔老本呢!”
    “我们仍可承受,能忍则忍。”孙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真要被迫铤而走
险了。”
    四人似有所觉,倏然惊起。
    “嘿嘿嘿嘿……”阴笑声透窗缝而入。
    孙大老爷哼了一声,从案下抽出一把尺八鹰爪钩。
    三位夫子也三面一分,衣下拔出锋利的巴首。
    孙大老爷顿首示意,一位夫子拉开了东首的明窗。
    五个夜行人毫无顾忌穿窗面入,领先的赫然是五岳狂鹰狄会主。
    另一个是黄山邪怪;第三个是外堂大堂主,九天魔鹰陶天英。
    最后一个五短身材,獐头鼠目貌不惊人,不像武林高手,倒像一个落魄的混混。
    “是你!”孙大老爷的目光,讶然落在五短身材的人身上:“你来做什么?竟然带了这
许多人,有何用意?你不该来的,尤其不该带陌生的人来。”
    “呵呵呵呵!”五岳狂鹰怪笑:“孙老兄,在下不算陌生人。”
    “是吗?狄会主。”孙大老爷冷笑:“在下做的是上行买卖,不曾下行扬州,怎能不算
陌生人?你找我是不是捞过界了?”
    “孙老兄……”
    “高邮虽然地属扬州府,但高邮湖以北,是淮安府大河老龙的地盘,你老兄该比我清
楚。”
    “孙老兄,我不是来和你谈地盘的。”
    “是吗?”
    “令拜弟有话和你说。”
    “我不再是这混蛋的拜兄。”孙大老爷怒地一指五短身材的人:“这混蛋吃里扒外,狗
屁不如,我早已和他情绝义尽,他最好早些滚!”
    “他不说,我说。”
    “你说吧!我在听。”
    “请你老兄陪我跑一趟白马湖、拜访鸭头洲的汪老兄。有你老兄一同前往,他会识相
些。”
    “鱼蹿?你和他同列七只鹰,有话好说,我去算什么?他不会卖我的账。”
    “有你在场,他赖不掉十年前的山西平定州血案,我是目击者,你是证人,所以……”
    “可恶!你要我陪你去胁迫他?”
    “他如果肯乖乖和我合作,用不着胁迫他。”
    “混蛋!孙某不是出卖朋友的人,你给我滚!”孙大老爷火冒三千丈,指着敞开的明窗
下逐客令,激动得乎在发抖:“我耻于和你这种人说话,滚!”
    “滚就滚,反正你是死人一个。”狄会主冷笑,往明窗说;“你想死,就让你死吧!”
    “老鹰,你奈何不了我的。”孙大老爷举爪戒备:“你最好安静地走,我厌倦了刀头舔
血的生涯,但被逼急了……”
    “逼急了就铤而走险?”
    “一点不假。”
    “你没有机会,孙老兄。”
    “笑话!我……”
    “己过了一百下了。”
    “你说什么一百数?”孙大老爷脸色一变,听出不吉之兆。
    “认识这位老兄吗?”狄会主指指阴笑的黄山邪怪,也阴阴一笑。
    “眼生得很,老兄是哪座庙的大菩萨?”
    “在下姓陈。”黄山邪怪笑意更阴森了。
    “你是……”
    “大崩阎王散的主人。”
    “哎呀!黄山邪怪……”
    “正是老夫。”
    孙大老爷骇然变色,猛地一扳案下的底板。一声怪响,外面警钟大鸣。
    “不好,灭口!”狄会主大叫。
    孙大老爷妄用了真力,正趴伏在案上向下滑。
    狄会主抢进,一掌拍破了孙大老爷的天灵盖。
    三位夫子也失手掉落匕首,踉跄向后室门走。
    九天魔鹰与黄山邪怪一跃而上,手下绝情。
    护院与仆人惶然抢入,室中暴客早已走了,四具死尸的头部破了,没有知道致死之物其
实是大崩阎王散,人死了当然说不出致死的原因。
    灭口,江湖道的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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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涯(云中岳)
28

    三艘小舟,载了不少人,悄然驶入白马湖,消失在隐秘的河道深处。
    破晓时分,鸭头洲在望。
    出现第一艘小舟舱面的狄会主,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飞扬。
    “没有姓孙的,咱们同样会成功。”他向身侧五短身材的人说:“有你在,鱼鹰必定心
虚,即使伪装强硬,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会说服他。”
    “你会的。”狄会主阴阴一笑:“秦兄,令拜兄的船行,你可以放心大胆,在本会的支
持下接收了。”
    “谢谢会主栽培。”五短身材的秦兄,眉飞色舞行礼道谢。
    “呵呵呵呵呵……”狄会主大笑。
    笑声引起满天飞禽的噪鸣,湖上空各类水禽急急四散而飞。
                      ※               ※                 ※
    狄会主夜入孙家大宅的次日清晨,鸭头洲的渔村有了动静。
    经过半天一夜的侦伺,禹秋田对渔村的动静,已有进一步的了解。
    天一亮,四人出现在村口。
    立即引起一阵骚动,返航的渔舟纷纷争先抢靠码头。
    “咦!你们……”两个渔夫吃了一惊,劈面拦住去路讶然问。
    “船沉了,借贵地歇息。”禹秋田笑容满脸,一切和气:“打扰贵村,务请方便一二,
感激不尽。”
    “船沉了?”
    “是呀!在下的船藉在县南的小瓦甸。”
    “胡说八道!小瓦旬的人,该到五湖,那是小瓦甸的渔区。”渔夫冒火了:“说!你们
为何而来?不可自误,说实话。”
    “好,说实话,来找鱼鹰汪浩。”禹秋田依然笑容可掏:“我们自己去找他。”
    “咦!你们……是办案的?”
    “不是。”
    “那,你们……他认识你们吗?”
    “见面不就认识了?”
    “好家伙!你……”
    渔夫的手,刚沾上腰悬的剖鱼刀,手肘便被禹秋田三个手指扣住,动弹不得。
    “让他来!”侧方传来沉喝。
    是闹海神蛟,手中有一把雪亮的分水刀,目光极为阴森凌厉,似乎比刀光更锋利更寒
森,是那种目光有天生慑人威力的鹰目。
    “谢啦!”禹秋田放手:“你这条闹海神蛟,在这里能掀起多大的波涛?哈哈哈哈…”
    闹海神蛟大吃一惊,目光更阴森了。
    禹秋田谈笑自若的豪气,也让这条蛟依然而惊。
    全村骚动,紧张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跟我来。”闹海神蛟在前领路,不再追问。
    “谢谢。”
                      ※               ※                 ※
    鱼鹰汪浩的草堂,破破烂烂鱼腥味刺鼻,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隐身大飞贼的家,任何高明
的巡捕,也不会对他生疑,伪装的工夫十分到家。
    这里,一年到头没有外人进入,县城的巡捕,也很少乘船往这里跑。
    鱼鹰汪浩在家,半百年纪龙马精神,也长得鹰目钩鼻,身材瘦削,举动轻灵。
    三个人陪四位客人,在草堂奉茶,其中一位是鱼鹰的廿余岁,身材精壮的儿子汪德。
    各怀戒心,神情却友好。即使是死对头,客套之前皆保持良好的风度,这是高手名宿该
有的修养,目下双方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名宿。
    客套一番,禹秋田露了禹秋田的姓名,北人屠与两女,说了姓而不道名。
    半个月前江宁大屠杀的消息,还没传至鸭头洲,地处偏僻闭塞,消息难以传至。
    “诸位不像是寻仇而来,更没有办案公人的可憎气势。”鱼鹰立即开门见山提出质问:
“我相信与诸位素昧平生,但不知诸位为何枉顾。禹老弟,希望能给在下满意的答复,不
然……”
    “不然,就留下我们,我知道。”禹秋田好整以暇,泰然自若:“知道两位的根底,毫
无顾忌登门造访,如无满意的答复,换了我,我也会搬取防险的手段,来保障我的权益,这
道理我懂。江湖朋友都懂。”
    “请说让在下满意的答复。”
    “为拯救汪老兄而来。”
    “你说什么?”一语惊人,鱼鹰大为不悦:“无礼!你敢说拯救我?”
    “一点不错,拯救你。汪老兄可认识五岳狂鹰狄飞扬,七只鹰的第四只鹰。”
    “鹰扬会的会主,很有霸气,有出息,他比我这排名第一只鹰的鱼鹰神气多了。”鱼鹰
脸色微变:“添在近邻,同一代混出闯江湖,要说我不认识他,那是欺人之谈,睁着眼睛说
瞎话。”
    “交情不薄吧?”
    “交情两字很难讲,老弟。”鱼鹰的鹰目中,幻现莫测高深的光芒:“生死交情与泛泛
之交,都会随时间情势利害而改变的。你提他,与拯救我有何关连?”
    “他的鹰扬会,已面临存亡续绝关头。”
    “咦!谁能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