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





两个不到彻底输了决不罢手的家伙,他们佯装不动,暗里却悄悄移动,向着巴尔内
特逼进。
    “好极了!”巴尔内特大声说道,“拦腰抱住摔跤……猛烈搏斗……万一我打
输了,你们就试一试对贝舒不告而别。注意,奥尔加夫人!您将观看一个壮丽的场
面!两个巨人打一个矮小瘦弱的人。两个歌利亚跟大卫相斗①……来呀,德尔·普
雷戈!更快一些呀!喂,勇敢一点吧!扑向我的喉咙呀!”

    ①根据《圣经》记载;歌利亚是非利士的勇士,身材高大,头戴钢盔,身披重
甲,所向无敌,终被大卫所杀。——译注

    他们相距只有三步远。两个强盗的手指痉挛了。一秒钟以后,他俩冲过来了。
    巴尔内特正防备着他俩的攻击。他低头向着镶木地板撞了过去,抓住他俩每人
一条腿,像打翻人体模特儿似的把他俩打翻在地。他俩甚至还来不及自卫,就感觉
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按住,那只手在他们看来,比一个铁钩更加无情。他俩立即
像垂死者那样发出嘶哑的喘气声,窒息难受,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
    “奥尔加·沃邦,”巴尔内特说道,平静得惊人,“请开门,叫贝舒上来。”
    奥尔加任由自己从梯子上掉了下来,尽管有气无力,仍然尽最大的努力跑向房
门。
    “贝舒!贝舒!”她喊道。
    她同警探们一起回来,既充满热情,又十分恐惧,对贝舒说道:
    “行了!他独自一人,使他们‘计划落空’了!以前我真不相信他有这么能干!
……”
    “喂,”巴尔内特对贝舒说道,“这是你的两个顾客。你只需要用链子把他俩
的手腕锁起来,我好让他们呼吸,这两个可怜鬼!不,不要把他们锁得太紧,贝舒!
我向你保证,他们是通情达理的。不是吗,德尔·普雷戈?不想抗议吗?……”
    他站起身,吻了奥尔加的手,她惊愕地注视着他。然后他快乐地喊道:
    “啊!贝舒,今天打猎打得多漂亮!逮住了最凶猛最狡猾的野兽中的两只大野
兽!德尔·普雷戈,我对你的工作方法表示欣赏。”
    巴尔内特用他僵硬的手指头,在体操教师的胸部轻轻地友好地叩击着,贝舒用
锁链把德尔·普雷戈锁好了。巴尔内特继续说着,越说越高兴:
    “真是天才,我重复一遍,喂,刚才我们在门房里窥伺的时候,我知道了你的
鬼把戏,看出了最后进来的人不是你。但是,贝舒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就上当了,
相信那个戴着白色护腿套、白色手套、浅色帽子,穿着灰色衣服的人是德尔·普雷
戈,是那个他看见出出进进好几次的先生。这使得第二个德尔·普雷戈不慌不忙地
上了楼,从你没关严的房门溜进去,躲到壁柜里去了。这完全跟那天晚上,当卧室
陷入黑暗之中的情形一模一样……你敢说你没有天才?”
    巴尔内特显然不能控制自己兴高采烈的情绪。他轻捷地一跃就跨坐在高架秋千
上了,从那里又跳到一条固定的长竿上,围绕着竿子不停地旋转。他抓住有结的爬
绳,又抓住吊环,又抓住梯子,他的动作令人头晕目眩,可以跟笼中迅速旋转的猴
子相媲美。他那件旧外套的垂尾在身后飘动与旋转,既僵直又可笑,再没有什么比
这更滑稽的了。
    奥尔加越来越局促不安,忽然发现他站在了自己面前。
    “请您摸摸我的心,漂亮的夫人……跳得一点也不急促,不是吗?而我的头呢?
没有一滴汗。”
    他拿起电话,要求接通一个号码;
    “请接警察局……治安处……调查科……啊!是你呀,阿尔贝?我是贝舒。你
听不出我的声音?没关系!请你转告,贝舒警探已经抓到两名罪犯,他们到奥尔加
·沃邦家来偷窃。”
    他向贝舒伸出手来。
    “所有的荣誉都归你,老朋友。夫人,我向您致敬。德尔·普雷戈,你为何冷
眼看我,脸色阴沉?”
    德尔·普雷戈咕哝道:
    “我想,只有一个人能够这样把我打翻在地。”
    “是谁呢?”
    “亚森·罗平。”
    巴尔内特叫喊道:
    “好极了,德尔·普雷戈,这就是精妙的心理学。啊!你呀,只要你‘没有掉
脑袋’,你总有办法!只是现在那脑袋踉你的肩膀可连接得不牢哟。”
    他放声大笑着向奥尔加致敬,步伐轻盈,哼着歌走了出去:
    “伊齐多尔……热恋着我。但是我爱的是……热姆。”
    第二天,德尔·普雷戈受到审讯,由于铁证如山,他只好供出了藏匿奥尔加·
沃邦卧室物件的郊区仓库。这天是星期二。巴尔内特没有食言。
    贝舒到外省去出了几天差。他回来后,见到巴尔内特留的一张字条:

    你该承认我干得漂亮!办案时我分文不取!我绝对没有提成而使你痛苦!但是,
另一方面,多亏了你,我得到了怎样的报偿!……

    下午,贝舒决定跟巴尔内特断绝一切关系。他朝拉博尔德街事务所走去。
    事务所关着门,门上贴着布告:

    因调情而关门。
    度完蜜月再开张。

    “他在说些什么鬼话?”贝舒低声埋怨道,暗自担忧。
    他跑到奥尔加的家。那里同样也关着门。他又跑到“疯狂的牧羊女”剧院。那
里的人告诉他,大艺术家交了一大笔违约金,已经出发去旅行了。
    “他妈的!”贝舒走在街上,愤恨地骂道。“这难道是可能的吗?他不在金钱
方面提成,却胆敢利用他的胜利,勾引我的女人……?”
    多么可怕的怀疑!令人无比忧伤!怎么知道?或者更确切地说,怎样做才能不
知道与不肯定贝舒最担心的这件事呢?
    但是,可惜!巴尔内特却不放松他的猎获物。贝舒好多次收到有插图的明信片,
上面写着狂热的字句:

    啊!贝舒,罗马的月光多么明亮!贝舒,如果你愿意的话,到西西里岛来吧…


    而贝舒却咬牙切齿:
    “混蛋!过去我原谅了你的一切过错。但是,对这件事,决不原谅。我马上就
会报复的!……”
 

 

                        第八节  贝舒逮住巴尔内特

    贝舒钻进巴黎警察局的圆顶办公大楼,穿过几个院子,上了楼梯,不敲门就推
开一个房门,向着他的顶头上司冲过去,激动得脸都变了形,结结巴巴地说道:
    “吉姆·巴尔内特涉嫌德罗克案件!我看见他在德罗克议员的家门前,我亲眼
见到的。”
    “吉姆·巴尔内特?”
    “是的,我对处长您提过好几次的那个私家侦探,他失踪好几个星期了。”
    “跟那个舞蹈演员奥尔加一起?”
    “是的,我的前妻。”贝舒大声说道,怒气冲冲。
    “于是怎么样?”
    “我就跟踪了他。”
    “而他没有发觉吗?”
    “被我跟踪的人从来不会发觉的,处长。然而,他假装闲逛,却保持着警惕,
十分小心,这个坏蛋!他绕过星形广场①,顺着克莱贝尔大街走过去,然后在特罗
卡德罗圆形广场停下来,停在一个坐在长凳上的女人旁边。那女人像是波希米亚人,
长得挺漂亮,一头黑发,披着颜色鲜艳的披巾,秀丽动人。一两分钟以后,他俩交
谈起来,几乎没有动嘴唇,好几次用目光指点着克莱贝尔大街和广场交汇处的一所
房子。他随后站起身,乘地铁走了。”

    ①在巴黎市区西部,那里有凯旋门和无名英雄墓。——译注

    “您始终跟踪着他吗?”
    “是的。可惜有一列火车经过时,我却没来得及上车。当我回到圆形广场,那
个波希米亚女人已经离开了。”
    “但是,他们监视的那所房子,您进去过吗?”
    “我正是从那里来的,处长。”
    贝舒夸大其辞地强调道:
    “在这所房子的五楼,有一个带家具的公寓套问。四个星期以来,住着被告的
父亲、退休将军德罗克。正如您所知道的,他从外省来首都是为了替被指控犯了绑
架、非法监禁与谋杀罪的儿子作辩护。”
    这句话产生了影响,处长又问道:
    “您到过将军的家里吗?”
    “他亲自给我开门,我立即把我刚才见到的情形讲给他听。他并不感到吃惊。
头一天,一个波希米亚女人来见过他,给他看过手相,并用纸牌算了命。她向他索
要三千法郎,今天在特罗卡德罗广场,两点钟至三点钟之间等候答复。她一见到信
号,就会上楼来。”
    “她有什么提议?”
    “她保证找到并且送来那张出名的照片。”
    “我们徒劳无益地寻找过的那张照片?”处长惊呼道。
    “正是那张照片,它将决定议员的成败荣辱,关键就看它在什么人手里,是在
控方呢,还是在以他父亲为代表的辩方手里。”
    接着他们沉寂了很久。处长推心置腹地低声说道:
    “贝舒,您知道,拥有这张照片对我们来说是什么意义?”
    “我知道。”
    “比您所能知道的还要大得多。您听着,贝舒,应该让这张照片在交到检察院
之前就落到我们手里。”
    处长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道:
    “警局第一……”
    贝舒以同样庄重的语气回答道:
    “您会得到它的,我同时把私家侦探巴尔内特交给您。”
    一个月之前,金融家韦拉尔迪——由于他的万贯家财,跟政要的亲密关系,敢
想敢干与事业上的成功,成为巴黎一巨头——等妻子吃午饭没等到。当天晚上,她
也没有回家,整个夜晚都不见她的人影。警方四处寻找,作了调查,结论是:家住
在布洛涅树林附近的克里斯蒂娜·韦拉尔迪,每天早上都在树林里散步。那天在一
条荒僻的小径上她被一个男子劫持到一辆封闭的小汽车里,然后那男子驾车飞速朝
塞纳河方向逃走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那男子的相貌,他好像是个青年,穿着蓝色粗呢大衣,戴圆顶
黑礼帽。没有别的迹象。
    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然后,事态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天傍晚,在夏特勒至巴黎的公路附近劳动
的农民,发现一辆小汽车在疯狂地飞驰。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农民们看见一
个车门打开了,一名妇女被抛了出来。
    农民们立即奔向前。
    这时,小汽车上了一个斜坡,进入一片草地,撞到一棵树上,翻了个身。一个
男子奇迹般地安然无事,从车内冲出来,向那名妇女跑过去。
    她已经死了。她的头枕在一堆碎石上。
    人们把她运到邻近的一个镇上,并且报了警。那个男子毫不费难地说出自己的
姓名:他是让·德罗克议员,受人尊敬的国民议会议员,反对派领袖。死难者正是
韦拉尔迪夫人。
    于是立即展开了一场战斗,死者丈夫方面怀着仇恨而态度激烈,法院方面也很
激烈,某些内阁部长对德罗克议员的败诉感兴趣,更是推波助澜。这无疑是件劫持
案,既然让·德罗克穿着蓝色衣服,戴着圆顶黑礼帽,跟袭击克里斯蒂娜·韦拉尔
迪的人穿着一样。至于谋杀案,农民们的证词不容置疑:他们亲眼看见一个男人的
手在推那个女人。已经提议撤销议员的豁免权了。
    让·德罗克的态度,给控告增添了特别的分量。他直截了当地承认了绑架与非
法监禁。但是他坚决否定农民们的证词。据他讲,是韦拉尔迪夫人自己跳出车外的,
而他却没能拉住她。
    对于这次自杀的动机,劫持的情况,失踪后两天里发生的事情,驾车经过的地
区,在悲惨结局出现之前的波折,他固执地闭口不谈。
    人们不能确定他在哪里又是怎样认识韦拉尔迪夫人的,甚至不能证实她认识他,
因为金融家韦拉尔迪从来没有机会跟他交往。
    如果人家向他问个不休,他就回答:
    “我再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随便你们相信什么。随便你们怎样处置我。无论
发生什么情况,我将什么也不说。”
    他拒不接受国民议会的审查委员会的讯问。
    第二天,包括贝舒在内的警务人员来按他住所的门铃,他亲自开门,并宣称:
    “我准备跟先生们去。”
    警探们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在他书房的壁炉内,有一堆灰烬,证明他已经烧毁
了许多纸张。人们还搜查了抽屉,搬空了箱柜,把书柜里的书翻得乱七八糟,把文
件用绳子捆成捆。
    让·德罗克漠不关心地旁观这令人厌烦的搜查工作。整个过程中,只出了一件
事,突如其来而又意味深长。贝舒比同事们更加能干,在一个放零碎杂物的盘子里,
找到一个薄纸卷,那好像是偶然丢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