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神宝藏
让居士这一说,袁方想起来,有时候参观佛寺,他发现那些长相凶恶的神像面前功德箱里的香火钱总是比慈眉善目的神像少好多,有时他还挺为这些神抱不平的。如今从居士这儿算是得到理论根据了,看来以貌取“神”的确不对。
“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我会给你重点介绍韦驮和毗沙门天王了吧。这不都跟你报道什么‘门神’有关系么,也都跟老时的研究有关系么。嘿嘿,以后尽管相信老哥我。我讲的东西错不了……”
居士仍在不断说着,袁方却开始走神。他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巧合!
根据唐勇所讲,传说若想找到“门神宝藏”必须需三样东西:两只石像和一件谁也不知为何物的“指引物”,只知道这个指引物也是石头做成。时光教授喜欢把两只石像称作“尉迟恭”和“秦琼”,那么这个“指引物”又会是什么呢?
莫非――
莫非它是一只叫做“魏征”的石像!?
假如两只门神石像守卫着某座神秘墓地的前门,那么指引物守卫的则是这座墓地的后门?
袁方为自己离奇又看似毫无破绽的猜测感到惊愕。
再度回首两只铜狮守卫的天王殿,袁方似乎看到一幅景象:昏暗的大殿内,时光教授坐在轮椅上望着那尊毗沙门天王像,凝神沉思。
据居士讲,时光教授在琢磨了毗沙门天王像很长一段时间后,声称就要找到指引物了。假设有这样一个公式:
魏征≈韦驮≈毗沙门天王
而指引物又很可能被称作“魏征”,那么在法源寺这个特定环境下,“指引物”会不会就是那只毗沙门天王雕像呢?
――不,不可能。
袁方否定了自己的推理。
指引物是石头制成,而天王像是铜制的。指引物应当和两只门神石像的年代相同,也就是说是隋唐时代的物件。而毗沙门天王像是明代的制品。
那指引物又该是什么呢?
肩膀猛然被扇子骨打了一下,袁方才醒过神来。
回头一看,居士那双古怪的大眼正盯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居士问。
袁方赔着笑,不置可否。
“一看就走神了!我后面说的话你都没认真听。”居士抢白道。
忽然他一拍脑门,说:
“呦,差点忘了,电脑装的差不离了吧?不行,不能再聊了,书得抓紧写了。”
说罢,转身匆匆往回走。
“不用急,系统更新还需一段时间。我在想……”
袁方一边安抚住居士,一边还想发问。
“怎么着,小兄弟你还没听烦?”
居士突然放慢了脚步,绽放出得意的笑容,就像一个正要退场的歌星被观众的叫好声留了下来,故作匆忙地把早就准备好的加唱曲目抖落了出来。
“唉,我都说累了。既然你爱听,好吧,那我就再给你说上一段历史。”
两人从殿旁的通道走回禅房。
袁方心中暗觉好笑,上午是博物馆下午是法源寺,行了,今天的历史课算是补足了。
“那么镇海禅林寺到底是个虚构的地方还是确有其地呢?”袁方追问。
“不好说。”居士摇头道,迈步朝自己小屋走去,“虽说《西游记》是本神魔小说,但小说作者很可能是一位集大成者。他吸收了很多东西,大到儒释道经典,小到民间故事,几乎是包罗万象。最重要的是,小说作者参考了那本真正记录了玄奘西行的书……”
“您是说《大唐西域记》?”袁方接话道。他不想老让居士觉得自己的文史知识是一片空白。
“嗯,就是那本书。”居士略带赞许的点头。又说:“作者的很多灵感应该就来自那本书。要我说,既然你对老时的研究这么有兴趣,倒是真该看看《大唐西域记》。那本书是玄奘的徒弟辨机根据他师父的口述写成,记录了玄奘一路西行的所见所闻……””
两人进了屋。袁方径直奔向电脑,居士在书架上翻找起来。操作系统早已安装完毕,电脑屏幕上舞动着错综的屏保曲线。
“哦,找到了。”居士转身,把一本厚重的书塞到袁方手里,拍拍他肩膀说,“这本《大唐西域记》送你了,就算是你帮我修电脑的报酬吧。一般人我可真舍不得给他。”
袁方当即收下。随手一翻,满篇的古文和生僻字令他一阵眩晕。
看看电脑恢复正常,袁方准备告辞,可还是心有不甘。他希望最好能在重点问题上有所突破。“关于指引物,您还能再想起点什么吗?”他问居士,“比如说,时光教授有没有暗示指引物到底是什么?”
居士望着袁方一笑:“哈哈,你这小兄弟跟老时的性格倒是有点像:很倔,啥事都喜欢刨根问底。好吧,让我再想想。”
袁方打开那本《大唐西域记》,随意翻看,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只盼居士能快些想起点什么来。”
“――哦,有件事说不定对你有用?”居士想了一会儿说道,“就在老时去世前的一两个月,我因为家里有事,有一段时间没住在寺里。那天,我刚回寺里,一个叫慧远的小和尚就跑来,转告老时给我留下的口信。老时说,他最近暂时不会再来寺里了,因为他的研究有了进展,他要回去查阅资料。等过段时间,再跟我联系。我觉得纳闷,就问慧远,老时留口信那天都在寺里干啥了,是不是又瞅着那尊毗沙门天王像发呆来着?慧远回答的却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时教授那天没呆在寺里,而是去了庙前面居民院里转悠了。他还说,时教授打那儿回来时特高兴……”
“教授去居民院干吗?”袁方忍不住问。
“我自然也这么问慧远,可他说他也不清楚。”
“您说的居民院在哪,我想去看看?”袁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的。
“看什么看?”居士一笑,“那几个院子早就拆得没形了,你要是想捡碎砖烂瓦倒是可以去转转。”他瞪着大眼瞅着袁方,“唉,也难为你这么认真,这样吧,回头我再问问慧远,要是有消息就告诉你。”
“行,我把手机号留给您。”袁方从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写下一串数字。“后来时光教授还跟您联系过吗?”他又问居士。
“没亲自跟我联系过,倒是派司机老孙头找过我一次。”
“老孙头?是那个长得挺黑的博物馆后勤干部么?”
“没错,是他。我回寺还没几天,老孙头就跑来找我。他说,时教授打算搞个家庭聚会,邀请了不少老同事老朋友,想请我也去。我觉得奇怪,就问老孙头,老时平白无故搞的哪门子家庭聚会?老孙头说,老时的女儿过生日,大概老时是想借着给女儿过生日的机会跟朋友聚聚。老孙头把聚会时间告诉我就走了。你不知道我这人,向来讨厌扎堆儿,一般人请我那我是绝对不去。可老时的面子我不能不给,我还琢磨着到时候带点啥礼物呢。”居士痛惜地摇摇头,“―――唉,老天爷他就是喜欢捉弄人呐!等到了聚会那天,我一去才知道,老时头天晚上在博物馆出了意外……”居士止住话,望着窗外遍地的海棠花瓣,唏嘘不已。
过了片刻之后,居士说道:“好啦,我知道跟老时有关的事情差不多都抖落干净了。”袁方一听,忙起身告辞。
“那我就等你的杂志出世了。”居士起身相送,说道,“可别忘了,送你的《大唐西域记》一定要看呐!”
陆泳飚一边擦拭那只崭新的“沙漠之鹰”,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大哥彭超同麦镇雄不大友好的交谈。
自从白头老屋行动失败之后,彭超和麦镇雄之间就越来越不对付,今天照样如此。
两人刚一见面,麦镇雄就又一次指责起彭超来,话还是老一套,无非是埋怨彭超指挥不利,把挺好的行动方案搞得一塌糊涂,害得他自己也被月老板狠呲了一顿。
彭超则完全心不在焉,他早就懒得再提白头老屋的事了,只是在麦镇雄说话的间隙,不断催问报酬何时兑现。这事也是陆泳飚最关心的事,上次麦镇雄来上海时说过,月老板曾答应要在最近几天付给他们兄弟一笔酬劳。
陆泳飚暗暗为大哥的仗义叫好。他们兄弟这么玩命可不是吃饱了撑的,虽说白头老屋的差事弄得确实不怎么样,可毕竟也搭上了他们的一个弟兄聂文龙的性命。冲这么大的代价,月老板也该结账了。再说,朗月集团向来对雇佣的弟兄们是不赖帐的。
麦彭两人没完没了的话让陆泳飚厌烦,他胡思乱想着。慢慢地,又想起发生在白头老屋里那刺激的一幕。
要说上次行动失败全都怪聂文龙这个蠢蛋。当时,他、彭超、聂文龙三人从别克车上下来,趁着无人,悄悄进了福州路539号,然后反锁上小木门。等来到石头小楼后边,不想,恰好和陈岩、陈阿明两人打了个照面。
聂文龙不知是心虚还是弱智,胡乱挥着手枪,向陈岩和那个驼背老头一通吆喝,威胁不拿出指引物就干掉他们。不承想,陈岩那个小子是个极不老实的家伙,突然就将聂文龙的手枪夺了下来。
随后,局面失去控制。陈岩像疯了一样,想都没想就朝他们三个开了枪,第一颗子弹就把倒霉的聂文龙送上了西天。他下意识地抬手还了一枪,没打中陈岩,却结果了那个驼背老头。他还清楚地记得,在老头中弹时,大哥彭超狠毒地咒骂了一句。没等他再反应过来,陈岩就像一只兔子一样蹿进石头房子的后门。
等他和彭超跟进去再搜的时候,却他妈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兔崽子了。还是彭超眼尖,发现在一张小桌下有个打开了的地道口。没想到,那个怪里怪气的石头房子还暗藏机关,到底还是叫陈岩跑掉了……
离开白头老屋前,他按大哥彭超的话,把数只带气的乙炔瓶安放在院子的各个重要位置;又从储物间里找到了两只汽油桶,把里面的汽油洒满整个院子。一切布置妥当,两人跟躺在地上的聂文龙和驼背老人“告了别”,出了院子,钻进别克车扬长而去……
陆泳飚举起枪冲着露台上的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鸽子瞄了瞄,嘴里轻轻发出“砰”的一声。他还在回味那道冲天的火光和那一连串令人胆寒的爆炸声,想像着小楼如酥糖一般皲裂、坍塌的样子。
――唉,假如那时指引物已经到手,这个场面简直就完美无暇了,几乎是一部惊险大片最热闹的大结局。尤其伟大的是,这个宏大刺激的场面是由大哥彭超导演,由他陆泳飚亲自动手完成的。
“怎么就知道跟我要钱?”麦镇雄没好气地对彭超说道,“说了半天,陈岩到底有没有着落?”
“不是正找呢嘛。”彭超冷笑一声,“月老板也该知道我们兄弟的为人,我们答应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要是陈岩手里真有什么指引物,把它搞到手也是迟早的事。”他手指敲着桌子,说:“可我们兄弟也不能喝西北风活着,月老板不会把兄弟们的死活都忘了吧。”
麦镇雄也冷笑道:“你们现在还好意思提钱?你说找到指引物是迟早的事,早到什么时候?迟又到什么时候?”
彭超笑道:“实话说吧,我有陈岩的消息了。”
麦镇雄注视着面前这个头发疏得油亮的矮个中年男人,心想,这家伙不会耍什么花招吧?
“他去山西了。”彭超说道。
“你可别拿我开心。”
彭超从上衣兜里摸出什么东西,“啪”地拍在桌上。麦镇雄溜了一眼,是两张上海至临汾的火车票。
“这是我们兄弟去临汾的车票。”彭超说。
“他真去山西了?”
“你说呢?没事我们哥俩跑那儿干什么去?”
“谁告诉你的?”
“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朗月眼线的能力,不是号称遍布天下吗?”彭超一笑说,“一个姓贾的朋友通知我的。陈岩现在就在临汾地区的一个小村子。”
“他去那儿干什么?”麦镇雄依然满腹狐疑。
“鬼才知道。”彭超爱搭不理地说,“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们兄弟已经够意思了,车票钱都是我们自己垫的。要是月老板问起来,可别说我们没尽力。”
麦镇雄又看看两张车票,离发车时间已不到一个小时。“好吧。”他口气有所松动,慢吞吞打开手边的密码箱,从里面摸出一只鼓鼓囊囊的纸袋放在桌上。
彭超和陆泳飚的眼珠都跟着麦镇雄的手在移动。
麦镇雄说道:“本来这钱是我这次来上海做生意用的,既然兄弟们手头这么紧,就先拿着用吧。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