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 枭霸
摇摇头,燕铁衣道:“不曾闻及,但多年来的搏杀经验告诉我,当某一种招术的形
像密集在眼前的时候,则真正的致命一击往往隐伏于后,而你的姿势微倾,手肘自腰下
上抬,施展此招的攻击部位,大概就不会超逾胸膛的范围之外了;应老兄,幸蒙承让,
不是我功夫好,只是仗着心眼稍活,还有,你忘了我的另一柄短剑。”
应光清泄了气似的连腰背都显得佝偻了,他垂着那双长臂,喃喃的道:“就这么输
了?又输得连拚命的机会都没有……”
燕铁衣忙道:“是你自己说的,应老兄,见彩便收。”
大步走了过来,宫不礼拍拍老友的肩膀,低声安慰着道:“算了吧,乌老鬼,这原
不是拚命的事,说得难听点,在姓燕的手里栽个小跟头也没啥丢人的,方才他那一剑,
原是不挑你的手而顺斩你的头,就好象先前他大可创我的肩而刺穿我的眼一样,人家业
已够包涵啦,我们岂能太不承情?况且,我们都有言在先,打得起,也该输得起……”
应光清没有再说话,一拋衣袖,转身便朝场外行去。
柳残阳《枭霸》
第八十六章 因果循 只争迟早
宫不礼扭头向着廊下大喊:“老二!咱们走啦!”
正在廊下暗自心惊的“黄面仙猿”尤老二闻声之下,不觉大为狼狈,他急切的道:
“师父,现在如何走得了,我们总要设法扳倒姓燕的,找回几分面子来才是,徒弟卑微
不关紧要,师父你老可塌不起这个台呀,一走了之,岂不落人话柄——。”
宫不礼的一双金鱼眼怒瞪,他厉声道:“你懂个屁!燕铁衣与我们原无深仇大恨,
言语上有所不快,斗过一场也就是了,难道非得拚命不可?你少啰嗦,跟我走,这里的
事不准你管,实际上你也管不了!”
尤老二进退维谷,犹硬着头皮申辩:“师父,师父,易公子待弟有衣食之惠,知遇
之恩,徒弟不忍就此相舍,更乞师父看在徒弟份上,赐予周全……”
大吼一声,宫不礼气冲牛斗:“混帐畜生!大胆孽徒!为师我自小把你养大,教你
育你,卫你护你,不比这什么衣食知遇更来得情深义重?而我叫你离开,亦是为了你这
条狗命着想,连为师我与你应二叔都不是姓燕的对手,你自己称量称量,罩得住么?燕
铁衣为剑中宗师,绿林巨霸,有整个‘青龙社’为其后盾,你算老几?竟取螳臂挡车,
真正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黄脸透青,尤老二嗫嚅着道:“但是——师父……”
猛一跺脚,宫不礼吼道:“尤老二,你若再要迟疑不决,便遭自断生机,不但你的
死活与我无涉,‘大凉山’师门之路你就此半步不得踏入!”
咬咬牙,尤老二回身朝易连顺一揖到地,带着哭腔道:“易公子,情形你都已看见
了,不是我尤老二临危相舍,实是师命难违,就此别过,山重路遥,公子你善自珍摄吧。”
易连顺脸色大变,他伸展双臂,嘶哑的大叫:“不不,尤老二,你不能走,不能走
啊……宫老前辈,应老前辈,我们势仍可为,你们别走,收拾姓燕的并不困难,只要你
们帮我一把……”
尤老二早已跃出栏干,头也不回的跟着宫不礼向外走去,易连顺在后面步履踉跄的
一边追赶,一边仍在扯开喉咙呼叫:“你们不能就这么弃我而去啊,你们必须帮着我……
我还有法子对付姓燕的,真的有法子……别走,你们别走,你们要钱?我有,要多少都
给,珠宝、珍玉、屋地田产也行,只要你们开口,尤老二,两位前辈……”
在他呛哑凄厉的呼唤声中,墙头人影晃闪,别说应光清早已鸿飞冥冥,宫不礼师徒
也都踪影不见了……
失魂落魄般呆立在那里,易连顺满面绝望之色,双目茫然的喃喃自语:“走啦?就
这么走啦!我像祖宗似的侍候他们,天皇老子一样奉承他们,居然说走就走?在我濒临
危难的时节?尤老二……你这没心没肝的东西,我这些年来大把的银子,豊美的酒食,
都拋在狗身上了……”
突然,他发了狂般跳将起来,口沫四溅的红着眼吼骂:“宫不礼,应光清,还有尤
老二,你们算是什么武林高手?江湖好汉!我操你们的十八代血亲,你们都是些窝囊废,
下三滥,不仁不义的猪狗,不忠不勇的畜牲,临危退缩,遇难苟免,你们都不是人啊?
你们……”
吃吃笑了,燕铁衣悠闲自若的道:“姓易的,他们在你面前你敢这么破口大骂我才
叫佩服你,人都快走到南天门了,你自个儿在这里穷吆喝,管个屁用?”
赤红的眼睛突凸着,易连顺指着燕铁衣,声嘶力竭的叫:“是你!燕铁衣,就是你
说卑鄙龌龊的狠毒东西,你强抢了我所爱的人,更且欺凌到我头上来,要刨我的根,揭
我的底,叫我不能再混……燕铁衣,你是个色狼,淫棍,土匪,强盗!”
燕铁衣淡淡的道:“至少,我没有发疯如你!”
易连顺双臂高举,激昂亢烈的吼叫:“我的朋友们,我用重金礼聘而来的各位朋友
啊,你们拿了我的钱,受了我的惠,岂能眼见我陷此困危,遭此羞辱而坐视不救了?你
们该出手了哇,帮我杀了他,杀了燕铁衣……”
曲廊中,便在这时腾掠起三条人影,疾若鹰隼般扑袭而下——三个人的来势聚向个
焦点,燕铁衣。
“太阿剑”铮然料举一片寒焰绕了朵青白璀璨的花影,凌空的三个人欻然分散,极
其俐落的翻落着地!
嘿,是“黄小靴子”黄翔,“大铜扣”汪焕堂,及“翻皮筒”谷如宾三个!
燕铁衣似笑非笑的道:“三位,被易连顺用话一逼,坐不住啦?吃人家的嘴软,拿
人家的手短,可不是?”
三个人相视苦笑,黄翔踏前一步,低声道:“大当家业已明白我们几个的苦衷,形
式上不能不应付应付,尚请大当家体谅,冒犯之罪,容后叩山请恕。”
谷如宾干咳一声,跟着紧压嗓门道:“犹要请大当家手下留情。”
笑笑,燕铁衣道:“我说过的话我会记得,你们三位却不必顾忌,尽量冲着我下狠
手就是了!”
三个黑道上的狠货,在燕铁衣面前却是这般狼狈,他们尴尬的僵立着,一时竟不知
如何来展开这场好戏的序幕。
那边,易连顺已由“小蝎子”胡谦及“蛇肥”牛宝亭拖回廊下,这时节,易连顺眼
见他的“帮手”们又都磨蹭开来,不禁火冒三丈,嗔目大吼:“你们动手哇,还在那里
发的那门子楞?牛宝亭代我去请你们来,凭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大笔钱财拋下去,并
非请你们到这里干瞪眼来的……”
“大铜扣”汪焕堂神色憎恶的低骂了两句:“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几文臭钱,就把
我们连人买了?”
“翻皮筒”谷如宾也恨恨的道:“姓易的小子盛气凌人,错开眼前的场合,我反过
来就要叫他好看!”
吸了口气,“黄小靴子”黄翔道:“谁叫我们拿了他的?揍合着替他意思一下也罢。”
燕铁衣有些不耐的道:“你们可以动手了,如果三位不方便开始,我无妨代劳!”
黄翔低促的道:“就请大当家指点。”
燕铁衣脚步只移动了半尺,“太阿剑”的冷弧已同时笼罩了这三个黑道高手,“大
铜扣”汪焕堂猛然斜身,双手伸缩,一对“蛇头矛”泛着点点寒星流灿,“翻皮筒”谷
如宾身形倏矮,倒肘翻挥,敢情他使的是一柄宽锋紫金刀,刀贴肘臂,出式之下,凌厉
无匹!而黄翔却一飞冲天,跃腾三丈有余。
“太阿剑”的弧芒猝然变幻成一蓬密集的光雨,急泻狂罩,汪焕堂与谷如宾双双暴
退,半空中的黄翔电翻而下,凌虚旋回,他那双尖头黄靴便石火般连串蹴踢而至。
燕铁衣似乎无视于黄翔那双靴层头裹着三角钢锥的黄靴,他微微昂头,毫不躲避,
左手闪动,一抹白芒剎那时呈现成大小不一的几十个光之漩涡,反卷敌人。
惊叫着黄翔急忙扭腰展臂,倒翻向后,谷如宾则大吼一声,紫金刀挥如匹练,正面
砍劈过来。
燕铁衣的长剑自斜刺里的偏锋抖飞,一片冷焰撞刀身,当谷如宾的紫金刀受击震跳
的须臾,比闪电还快的一道流虹已“擦”一声掠过他的胸!
人前怪叫着往后倒退,谷如宾惊恐的察视胸前,他才骇然发觉,他这件羊皮筒子竟
已由中间削裂开来,变成了一件不伦不类的嵌肩!
背后,汪焕堂闷不吭声,双矛晃飞,直刺燕铁衣背心,当矛尖要沾及燕铁衣衣袍的
一剎那,“太阿剑”猝然像一阵旋风般自侧下方倒卷上来,芒彩并射,眩目夺神。
汪焕堂的动作也快捷至极,他整个身体突向横飞,双矛交叉硬截,人便“呼”声抡
转,直撞对方。
不分先后,黄翔贴地扑滚至前,双鞭暴弹,急蹴燕铁衣小腹。
在这样强猛又凌厉的攻袭下,燕铁衣的反应却简明而有效——他挥挫倒卷的剑势向
下,剑刃拄地,人已撑射出六步之外,而黄翔那急劲的钢靴上扬,便恰好迎上汪焕堂抡
扫过来的身体!
陡然之间,黄翔与汪焕堂的四只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但他们业已收不住势,一个
“哇”“哇”吼叫,一个“噢”“噢”闷嗥,而哇噢之声才起,眼看着两个,“自家人”
便要“大水冲翻龙王庙”搅成一团了,燕铁衣才好整以暇的踏前一步,“太阿剑”手扁
锋刃,宛若来自极西的一道电闪,“铮”一声敲在黄翔的靴尖!
黄翔双脚猛歪,把人也带出了几个翻滚,汪焕堂飞拋出十多步去,方才踉跄着地,
待两个人站稳了,业已发现对方都变成了一个同样德性面如土色,冷汗满头!
蓦的,“翻皮筒”被“太阿剑”改作了“皮嵌肩”的谷如宾大吼如雷,挥舞着紫金
刀猛冲上来,燕铁衣双眉轻皱,剑刃才指,谷如宾已一个虚晃打他身边掠过,双方交错
的俄倾,这位黑道同源已又急又快的丢下一句话:“江姑娘囚禁在最北面的‘烟水阁’
密室中。”
语尾飘漾,谷如宾人已冲出丈外,更不停顿,对着院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叫叱着,“大铜扣”汪焕堂也攻到面前,双矛闪抖下,低促的道:“老谷递过话了,
大当家,‘烟水阁’密室在底层,开启密室的机关是小厅左侧墙壁上的一块凸龙浮雕,
按下龙目,密室自启。”
剑矛撞击中,汪焕堂退出几步,这一退,他便一直退到失去了踪影!
“黄小靴子”黄翔凌空又来,横飞七脚,在七脚的连贯里,他压低嗓门道:“这次
出点子掳劫江姑娘的幕后主使人物,乃是江姑娘的嫡亲胞弟江奇……”
震了震,燕铁衣剑势稍乱,差一点真个刺着了黄翔。
竖过来又是七脚飞弹,黄翔迫切的道:“再谢大当家手下留情——请注意密室之外,
尚隐有一名杀手。”
凌虚踢空的黄翔三度翻身,蓄势再起,又是双脚闪飞,然而,说一踢却踢得好远—
—直踢由了“省思居”的外面。
看得发了呆的易连顺,过了好一阵子方始如梦初醒,他的黑剑透赤,面颊的肌肉在
不停的抖动,憋着气,他僵硬的道:“牛宝亭,你给我过来……”
满头结着发辫的“蛇肥”牛宝亭,局促不安的凑了过来,一边搓着手道:“真想不
到真是想不到,这些人,呃,怎么可以这样下作?”
易连顺双目突出,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一转身,挥手痛掴牛宝亭:“我操你的老娘,
你这个废物,白痴,酒囊饭袋,我养你喂你,把你当成个人看,你你……你却给我办下
这等好事?请了一批二混子下三滥来丢我的人,拆我的台;这分明是诈骗,是欺侮,把
我当猪吃。”
牛宝亭慌忙招拦着,一面退,一面羞恼又委屈的争辩:“大少爷,你怎能怪我?他
们分明都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谁又知道,见姓燕的全变成了缩头王八?我对大少爷你
尽心尽力,更不曾在其中沾上半分好处,你多少也得替我想着点,吃你穿你不是白搭,
犯得上如此不给人留脸?”
跺着脚,易连顺疯了似的又待往上扑:“你这老肥头、老狗熊,你还敢顶撞我?你
是要造反了……”
“小蝎子”胡谦赶紧死命拖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