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这个办法,我再细想想,明日我去香料铺寻你,再做定夺。”冷知秋道。
    冷兔点点头,欣然应了。
    冷知秋起身去堂屋内陪父亲等人继续用饭,敬酒。
    胡登科问:“冷家妹妹打算何时去项家住?”
    众人立刻停筷,各怀心思的看冷知秋。
    冷知秋觉得胡登科问这问题,有些唐突,他是不是管太宽了?
    “我父亲要造恩学府,知秋如何能够离开?母亲去了,知秋还要照顾父亲起居一阵子,暂时还不能回夫家,怎么,衙内有什么指教?”
    “不敢不敢。”胡登科忙摆手。
    便在此时,门上有人拜访,杏姑进来禀告:“木大夫要见小姐,说有信给您。”
    “哈,凑上时间了,子琳姐姐有心!”冷知秋高兴的站起身告退,出门去见。
    谁知到了门外,就见木子虚不仅捎了徐子琳的信,竟还捧着梅萧送的礼物和书信。
    礼物是一方钟形端砚,石质幼嫩细滑之极,自然是好东西。顶端纹着精致的梅花,背面一个梅花树下观书的仕女,那样子颇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冷知秋自己吗?
    冷知秋盖回砚盒,此时不方便,她也不问木子虚为何替梅萧跑起腿来,将礼物和书信都收下了,交给杏姑拿回厢房。
    木子虚四顾一看,这才趁杏姑走开这一会儿,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冷知秋。
    还有信?谁的?冷知秋诧异的接过,信封上没有任何落款,“这……是给我的?”
    木子虚点点头,便叫她收好。
    这才站在阶下,深深一揖,神情诚恳的道:“知秋姑娘,在下虚长这许多年,自以为看透世情冷暖,日升月迁,原来却是昏昧之极,愿乞姑娘择日赐教些许。”
    “如何当得起?木先生若有什么想法,尽可与知秋探讨。”
    木子虚脸上难得有喜色,又道:“啊……前时想要求赐一篇《瘗母文》,一直记挂不已。”
    冷知秋一拍额头,笑道:“是我粗心,早就誊写好了,先生稍等。”
    说着进屋将一卷丝线扎好的稿纸拿给木子虚,木子虚拜谢而去,也不进门拜会其他人了。
    生辰宴结束,冷景易先将胡一图家四口送出门,冷知秋也跟在一旁相送,虽然不太乐意,但这是礼仪。
    胡一图道:“冷大人,不才早就看出您不是池中之物,能够结交你们父女二人,是不才胡某的荣幸,还有那亲家项文龙,据说当年也是个风流人物,如今颓唐了些,不才心想,若有机会,就将项兄也多请到敝处做客,无奈这些年走动不多,不好开口,冷大人您看……”
    他虽然是四品知府,冷景易是三品学政,但他是一方父母官,实权要比冷景易大许多,因此这里没有自称“下官”。
    冷景易对项文龙倒是没啥反感,当下点头道:“好,冷某得空和项兄说说,实也不忍见他如此消沉。”
    冷知秋却皱起眉间,狐疑的看着胡一图。好端端惦记上项家,这胡一图,图的什么?
    ——
    送走所有宾客,天擦黑,冷知秋在门外张望等待了片刻,想着会不会有一人骑着骏马,衣袂飞扬如乘风而至,笑着伸手与她相牵?
    可惜,没有。
    她轻叹了口气,回到房中,先将木子虚悄悄递的无名氏书信拆开了看。
    “冷姑娘,还记得永安否……”
    才看了第一句,冷知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木永安?她倒是没忘记,只是这字迹,分明与春晖堂那副楹联的书法出自同一个人!她喜爱书法,看过好的笔墨,是不会忘怀的,木子虚说那副楹联是成王手笔,难道,这个木永安竟然就是成王朱宁?!
    想来永安是成王的表字,但他为何化名姓木?
    曾经的一点缘分、一点懵懂的怦然心动,早就随着时间和世事变迁而烟消云散,突然再看到一面之缘的故人写来书信,她觉得有一丝茫然、多余。
    朱宁的信,语句简单,寥寥几笔,只说了两件事:一是感谢她赠送的平安符,保佑他脱离京城围困;二是说北方入冬要抗鞑虏,皇侄朱鄯又不容他,腹背受敌,粮草不继,日子不太好过。
    冷知秋看完便陷入了沉思。朱宁这样的人,写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无缘无故,都是有深意的。
    他根本没解释为什么会托木子虚捎信给她,也不说任何意图,但字字句句都不拿冷知秋当外人,就像多年老友一般。
    接着,冷知秋看的是徐子琳的信。
    徐子琳说伤基本好了,信中反复提到成王,一会儿说他太严苛,简直没人性,一会儿又说一起逃出京城,在淮安梅萧地盘上好好享受了几天有酒有肉的好日子,言辞中充满欢喜。最后才是安慰冷知秋,不要太伤心,她满门被老皇帝害死,就剩下她和哥哥苟活着,也这么过下来了,叫冷知秋要坚强、看开一些。
    冷知秋放下信,托着腮帮子思忖:子琳本来散荡江湖惯了,这回误打误撞,倒仿佛被成王朱宁给驯服了脾气。
    最后才是梅萧的信。
    这次梅萧倒是没有写一些酸溜溜的文字,只说了那只端砚是他每天抽空亲手一点一点刻下的,雕刻过程中,心情很愉快,希望这份愉快可以传递,祝冷知秋日后文思泉涌,梦想成真。
    冷知秋有些意外的捏着信,看着梅萧那清俊的字迹,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有啰啰嗦嗦提情啊爱啊之类、让她心烦的东西,反倒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颇显得知心体贴。
    本来还不想用那方端砚,此刻再掀开砚盒细看,不由生出几分喜爱来,砚的确是好砚,只要梅萧的用心真如信上所说,那她不妨用着?
    晚饭冷知秋吃不下,一方面是心里有事,惦记着项宝贵能不能赶回来,一方面是中午生辰宴吃得久,还没有饥饿感。
    她绕着院中唯一一株桂花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桂花开到极盛,香气扑鼻,地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鹅黄。
    “夫君,你是在树下喝酒,还是在归来途中?”冷知秋倚着树干,痴痴然发呆。
    “小姐,如今天凉了许多,夜间寒,您还是进屋吧?”小葵捧着热水催促。
    冷知秋进屋让小葵伺候着洗漱,眼角却总是透过窗纱去瞟那株桂花树。
    “小葵,你去将那桂花树砍个几枝,插到我床上来,再拿一壶酒,今晚,我想喝几盅。”
    “啊?小姐您要喝酒?”
    小葵想起白天,冷知秋给宾客敬酒,才喝了小半杯,就脸红耳赤,醉态可掬,这会儿怎么还想着喝酒?
    “去拿便是。”
    “噢……”
    夜深人静,风吹枝摇,疏影婆娑的画在窗纸上。
    冷知秋仅穿了珍珠白的薄绸中衣,半卧在插满桂花的床头,自斟自饮,满头秀发披散流泻,有一些垂下榻,将落地未落地。
    她有些醉了。
    “醇酒一杯,夫君,这是你我的约定。醒时,知晓世事无常,风波不平;醉了,但觉如影随形,如在君侧。忆往昔,似那树影轻摇,缠绕不清,温馨难觅,相聚时难……夫君啊,知秋这是在埋怨你了吗?不不不……我还没办起书院,还没长成大树,还没做到当初的承诺,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
    酒杯一倒,美目轻阖。
    她睡了过去。





     127 你来我往各出招

    琉国王城,明月当空。国相府幽深而宁静。
    一声声古琴沉缓,仿佛离人的叹息。
    桂花树下,影影绰绰,项宝贵摆满十六碗酒。
    他没能回去陪伴十六华辰,她该不高兴了?有些人是不是趁机在献殷勤?哼!天南海北千万人中,将她娶进家门,这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容易么!?一个个都恨不得拆散他们。
    “娘子,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等我啊,千万要等着我,很快我就回你身边,再也不走了!”
    他看向映满月光的酒,摇曳生辉。一碗庆生,抚琴轻嘘,二碗女儿笑,挑弦低抿……十六碗,女儿如花待放……小娇妻,长大了哟!他推开琴,躺倒在落叶零星的草地上,枕臂出神。
    这半遮的明月,仿佛佳人衣衫半褪,更惹他疯癫。
    “知秋……”他滚了滚身子,伸臂想抱,却什么也抱不着,无奈的捶地坐起。“吕四,吕老四!”
    吕四粗短的身影矫捷地飞奔而至。
    “少主,有何吩咐?”
    “随我进王宫!”
    “这么晚了……新王陛下该和……那个王妃就寝了。”想起新登基的十五岁小王,要死要活非娶二十八岁的幽雪王妃不可,吕四就有种要吐的感觉。
    想起幽雪一脸“被逼”的表情,吕四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别人看不出幽雪的真面目,吕四却心知肚明,他天生对男女床第之事毫无兴趣,幽雪的藏密魔笛对他就是没多大作用。
    项宝贵有些醉醺醺的站起身。
    “就是要这个时候,你拿好棉絮,一会儿笛音响起来,便塞上双耳,进王的寝殿来,不管我在做什么,你都要想办法点我百会、风池和灵台穴。”
    既然幽雪这淫妇千方百计让他众叛亲离,处处针对挑衅,尚风这阴险毒蛇时不时伸头亮毒牙,想置他于死地,那么,今晚就趁着酒醉“弱势”,闯入虎穴,让他们把所有招数底牌都亮出来!
    这次,不把琉国这边的事彻底解决掉,他就不过海了,正如当年项羽不肯过江东!再这么来来回回拖延时日,他有何颜面去见妻子和老丈人?
    临进宫前,项宝贵吩咐老五和老八,连夜追踪内奸高老二,响动闹大些。“若见到高老二,你们……”
    他低声吩咐完,便摸摸胸前垂落的一缕长发,斜眼含笑,问吕四、老五、老八:“都明白了没?”
    吕四点头道:“少主您就放心去吧,外面有我们。”
    项宝贵挑眉道:“我这是去送死,你就叫我‘放心去吧’?会不会说点吉利话?”
    “诶,恭祝少主得永生,常安乐,福寿与天齐……”
    “……”
    项宝贵一挥袖,人已经飘然闯过禁宫护卫队,大摇大摆走进王寝宫。
    吕四隐入黑暗。
    ……
    次日,琉国举国震惊!国相宿醉逞凶,意图杀害新王陛下和王妃,被驸宾带领的御林军当场抓获,关进地牢!国相带来的中原精卫内讧混战!
    ——
    苏州。
    一早,小葵捧了热水进冷知秋的厢房,见她趴着睡,蛾眉微蹙,脸色不太好,酒杯倒在榻边,酒水已经干透,只留了滩印渍。
    “小姐,快醒醒,这样睡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小葵轻推着冷知秋。
    冷知秋半睁开黑眸,怔怔出神良久,才坐起身。
    洗过脸漱了口,再坐在梳妆台前绾发成髻,她的神色已恢复清明,镜中容颜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烦恼思索。
    就连吃饭时,她也在思索。
    冷景易问女儿:“你有心事?”
    “嗯,父亲多留意京中消息,知秋担心这几日宫中要选秀女,夫君家有个小姑正好适龄,要赶在前头嫁出去才好。”冷知秋又吃了两口,便放下碗。
    “你不说,为父倒是不曾去想,选秀之事还真说不定就在眼前,若是等皇榜贴出来再定亲,就是触犯皇威了——啊,说起来,比起进宫,倒还不如嫁给项宝贵,幸亏你现在已有夫家,这也算不幸中之大幸吧。”冷景易说着就感慨。
    冷知秋心想,我嫁给项宝贵,怎么就不幸了?别人豁出命去、想嫁给他还指望不上呢。昨日不见他回来,定是琉国事情棘手,一时解决不了,那个幽雪真正讨厌,可莫像桑姐儿那样,豁出命去纠缠他,倒把他害得好苦。
    她也不去和父亲争辩,夫君好坏,如同饮水,冷暖自知,又何足与他人道也?
    “爹,还有一事,您要多提防胡知府父子,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对项家有所图谋,胡知府邀请我公公的事,您最好不要做中人推波助澜。”
    “咦?”冷景易愕然,定神细想,也觉得有些古怪。他现在一心办学,支应今年恩科考试,没有留意胡一图父子的言行,但做了多年都御史,只要细心一想,自然发觉蹊跷。
    冷知秋辞了父亲,便带着小葵一起去了香料铺。
    ——
    自从倪九九暗中教训了一顿钱多多,把他那好不容易镶上去的满口金牙又一次打掉光了,香料铺就再没有税官上门,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上头银饷紧张,福建战事一时胶着,朝廷不得不加重派税。当时的税赋主要来源还是田赋,因此,这段日子,钱多多几乎天天都在乡下村野,带着人四处肆虐可怜的农民,逼着他们砸锅卖铁、卖儿卖女把粮饷交上去。正好赶在秋收,江南稻米有七成上缴,其中,二成去了福建供应剿杀瑞王的战事,四成被钱多多这样的贪官污吏盘剥挪用,最后只有一成交到国库,供皇帝调用。
    一时间,又是战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