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幽雪对他这些恶毒的挖苦早已习以为常。
她看也不看尚风,“这是我和国相多年的私事,不用你管。你不是喜欢处理那些朝政吗?现在都交给你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项宝贵若有所思的深看尚风。
尚风冷冷斜眼回扫了他一瞥,将那半坐在阴影里的人映在瞳仁深处,这浓墨一般的阴影,画在项宝贵身上,说不出的魅惑,狷狂,狡诈。
事情太顺利了,虽然是项宝贵难得暴露的一次弱点,但这场夺权的斗争,尚风赢得不安心,就像踩在棉絮堆一般不踏实。
“不除项宝贵,你我岂能安寝?”说着,尚风拔出腰间的长刀。
这刀细长如剑,刀背漆黑,锋口却是雪亮。
项宝贵多看两眼,微微一笑:“尚驸宾,你这刀是削铁如泥的宝物。”
“哼!”
幽雪按住尚风的手腕,怒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吗?项宝贵归我幽雪,琉国摄政王之位归你。”
“鬼迷心窍了吧?亏你还以武曌(武则天)自比,我看你够天真的。项宝贵不死,我的摄政王之位随时会化作泡影,你滚开,不然连你也杀了!”
尚风使劲挥开幽雪。
项宝贵抱胸坐正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牢门外的争执。
“尚风,你别忘了,琉国的大臣可都是听我幽雪王后的。”幽雪挡在牢门口,咬着牙道。
“你死了,大不了本摄政王就把所有的大臣全部杀了,换新人,琉国百万人中,挑几百个部阁大臣还不容易吗?”尚风狞笑着。“都说人陷入男欢女爱里,就会跟猪一样蠢,真是一点没错。当年先王张宗阳死在你的蛊毒下,你以为张宗阳不知道吗?他心知肚明!就是因为真心喜爱你这淫妇,他才心甘情愿去死,还为你留下那么荒唐的遗命给项宝贵,哈哈哈!”
幽雪有些愕然出神,想起张宗阳的样貌,初见时,的确还是个出众的英雄人物;后来,临死时,却已经枯槁如朽木,干瘪如僵尸,想着就令人作呕。他……真的一直都心知肚明的吗?为何不揭穿她、阻止她?
项宝贵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听得够多了,无需再听。
——
却不知,在地牢石阶后方阴影里,张小野正瘫软的坐倒在地,咬牙切齿。
一早,幽雪就不耐烦的推开他,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描摹面容,双眼放光。于是,他忍不住跟着她悄悄摸进来,看她要做什么。
这一番对话,他听得心胆俱裂。原来,已故的父王和自己一样,都是痴心付出,而那些个贱女人,却完全无视真心爱她们的人,非要去硬贴项宝贵的冷脸,桑柔如是,幽雪亦如是。这些女人,只会利用他和父王,哪有片刻的真心实意?可恶!凭什么?!
还有他身上的蛊是什么意思?他会死吗?
牢门外,尚风一把推开幽雪,用宝刀劈开牢门,挺刀就杀向项宝贵。
项宝贵用铁链卷起木椅,“哗”一声,宝刀将木椅劈得四分五裂,余势未消,继续砍向项宝贵的左肩,项宝贵横拉双臂的铁链格挡,一时火星迸射,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割声。
铁链断开了,项宝贵嘻嘻一笑,双臂得到自由,立刻宽袖一卷,拍向尚风面门。
尚风被拍得一个趔趄摔开三步远,站定了,这才醒神:糟糕,刚才被幽雪气糊涂了,怎么送上门去替项宝贵解困?
他不敢再靠近项宝贵,退出铁牢,准备叫御林军禁卫高手进来。
幽雪见尚风离去,以为他打不过项宝贵逃跑了,不禁鄙夷不已,再看项宝贵,正慢条斯理扯下一条铁链,呼一声卷出去,地牢墙壁上一盏油灯无声熄灭,地牢里的光线顿时暗下去不少。
他还要再灭另外两盏油灯,幽雪吓得惊呼:“你要做什么?”
她不敢再怠慢,急忙抬起藏密魔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项宝贵皱眉停下动作,脑子里有些淫靡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定了定神,奋力振臂,铁链在空中盘旋成圈,呼呼生风,像平地起了一阵龙卷风,劲风渐渐外扩,压得幽雪和角落里的张小野几乎透不过气来。
“宝贵表哥!”张小野拼命叫了出来。
项宝贵一怔,铁链脱手飞出,像一道黑色的电弧,弹向幽雪。
他本来是要杀了幽雪给恩师张宗阳报仇,也替自己目前的状况解困,但张小野的突然出声,让他的铁链脱手时稍微高了一些,没能卷断幽雪的脖子,却狠狠甩在了她一边耳际,“啪”一声清响,像一根铁扁担拍下的力量。
幽雪哼也没哼一声,飞向一边,晕倒在地。
张小野抢上去看,看这美色绝代、在床榻上带给他深入骨髓的欢乐、害死他父母的女人,此刻一只耳朵粉碎,满脸是血的静躺在他怀里,毫无生气。
项宝贵从靴底拔出“日昭”短剑,轻轻在身上其余六条铁链上划过,眼角睨着张小野,“还抱着那贱人作甚?她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还对你下了蛊毒,你要是再这么是非不分,沉迷色相,总有一天,我也不想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谁要你管?张小野阴沉的眸子锁在幽雪脸上,替她拭去血迹,探探脉搏还在微弱跳动,那感觉复杂而奇怪。
其实,此刻她若死在他怀里,倒也是好的,彼此都解脱。
可她还活着。
这时,去搬救兵的尚风惶急的跑进地牢,指着项宝贵喝问:“我的御林军禁卫哪里去了!?”
项宝贵不回答,却说另外的事:“其实你有些治国之才,可惜,琉国不是你的。继续当你的摄政王吧,本相不会剥夺你的职权,但王位,你最好还是断了念想。”
尚风吸气,又重重的吐出,目光震颤。
良久,他才沉重的叹息:“好,我答应你。”
……
当时当地,他们谁也没想到,幽雪虽然没死,等到醒过来后,却变成了一个傻子,不仅忘记了所有的事,行为更如同七八岁的女童一般。
……
——
进入十月下旬,绿瘦黄肥,人人加衣。
此时的明国,局势日渐紧张。
北方成王朱宁和鞑靼在雁门关等地交战频繁。北方正逢旱年,粮食收成仅往年的十分之七八,南方的粮草被朝廷堵住京杭运河水路,沿路设关卡,无法运到燕京。
可以想见,朱宁的日子的确很难过。
南方,令国公剿杀了在福建“造反”的瑞王,准备班师回京,即将途经苏州。
同时,襄王主动请求皇帝削藩,把两湘封地归还给皇帝,但请旨的奏折里,并没有提及移交两湘驻军和赋税权利,显然,这个“自请削藩”的奏折很缺乏诚意。
襄王带着请旨的“侍卫军”,号称也要到苏州,与令国公结伴进京。但那些“侍卫军”具体有多少数目,却谁也说不清。
——
苏州。
江南恩科落幕,考生们忙着前来拜谒。只要参加过恩科考试,都可以管冷景易叫“恩师”。
冷知秋在后府管理丫鬟仆从。
其实人也不多,除了小葵父女俩和杏姑,又多招收了一个打杂的小厮,一个日间行走的师爷。每日安排父亲、冷兔和项宝贝的起居事宜,又管了账簿,精打细算给各人添置秋冬的新衣。
银钱已经所剩无几,一两银子掰开两瓣,也熬不过冬去。
至于创办书院的梦想,更加遥不可及。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有钱开书院?
张六悄悄来问过几回,要不要拿些银子过来,都被冷知秋咬牙拒绝了。
她还是不想放弃,虽然手里没钱,她仍然让空闲下来的沈天赐和惠敏去打听南山书院、鹿鸣书院的情况,包括书院是什么规格,有哪些讲究,学生怎么交束脩……等等等等,有取不完的经。
期间,她给徐子琳回了信,没说选秀女的风波,只说收了冷兔作弟弟,如今在香料铺做外柜,买卖做得极稳当。夫君一别两个多月,音讯全无。
成王朱宁的信,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要不要回复。
梅萧的信已经被她一把扔进灶火里烧了,那方端砚也束之高阁,等着哪天得便,就还给梅萧,再当面斥问他,为何要授意胡知府父子,闹出选秀女的风波。
——
文继一年十月廿四。
一大早,新造的恩学府就已经客来宾往,由师爷支应着,冷知秋只坐在后府花园里。有要紧的事,师爷自会过来禀报。
小葵和杏姑都在忙碌着。
冷知秋独自坐在落叶缤纷的紫藤架下发呆,项宝贵到底什么时候能回苏州,总不至于连过春节都回不了家吧?本来就为银子发愁,想起夫君,更加心情低落。
抬眼看,项宝贝收拾妥当,要出门的样子。她外面穿了件银红缎面的小夹衫,将两边鬓发束成了麻花辫,随着蹦蹦跳跳的步伐,麻花辫也在胸前活泼的跳动着。瞅这样子,这姑娘心情很好,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已婚”妇人。
这时,冷兔也出门,准备去香料铺开张。
他这段日子舒心快活,昂首挺胸,吃饭就多,正当长个儿的年纪,一两个月,就见又拔高了不少。
项宝贝和冷兔走到同一条小路上,个头已经差不太多高,彼此一扭脸,装作没看见对方。
“走开点!”
“你才走开点,都嫁了人,还梳这么幼稚的小辫子,甩到我肩膀了!”
“小兔崽子,你讨打么?”
“小爷已经不是小兔崽子了,你敢再乱叫,我立马去写休书,休了你!”
“你去写啊,快去写休书!不对,要写也是我来写,我要休夫!”项宝贝柳眉倒竖,叉腰推了冷兔一把。
冷兔被她推了个趔趄,火冒三丈,“看那是谁!”
项宝贝扭头去看,谁?哪里有人?突然屁股上挨了冷兔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还没等项宝贝张牙舞爪、抓狂跟他干架,冷兔已经撒丫子跑远了。
“媳妇儿那里的肥肉真多,打一下,晃三下,哈哈哈!”
“啊——!我杀了你这小兔崽子!”
项宝贝喊打喊杀的追上去,很快人和声音都消失了。
——
这两个冤家!
冷知秋远远看着,勾起嘴角笑,心里突然一阵躁动,眼皮也跳起来。
正在不安,就见师爷急匆匆小碎步跑着过来。
“小姐,今儿有大事了。”
冷知秋愕然站起身。
“老爷刚派了人来告诉卑职,午时三刻,杀害冷夫人的凶手名叫桑柔的,要在西城菜市口处决杀头。”
“呀!”冷知秋脱口惊呼。
师爷看了看她那娇娇柔柔的模样,犹豫的问:“小姐也要过去看么?”
小葵听到冷知秋的惊呼,赶过来探看。
冷知秋揪着手绢犹豫。她当然想亲眼看着弑母的坏女人血溅三尺,但又有些害怕。
小葵道:“小姐莫怕,奴婢陪您一起去,到要砍头时,奴婢帮您捂上眼睛。”
听她这么说,冷知秋反倒镇定了些,“既去看,怎能捂上眼睛?好罢,我们走。”
当下由师爷领着小轿,小葵陪在一旁,走街过市。
路上竟碰到了木子虚,也是要去看菜市口行刑的,依然白衣青衿,十二分的干净淡泊。
“知秋姑娘,《瘗母文》已经拜读过了,字字句句真知灼见,在下十分佩服。过去,子虚注重他人眼里的判定善恶,却反而迷失了本心,这段时日反省良多。”木子虚对着方窗口的布帘轻声道。
“不知可有什么心得赐教?”冷知秋问。
“赐教不敢当,倒有些心得,归纳为十四个字: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冷知秋默念了几遍,会心一笑道:“妙哉。”
想了想,便掀开帘子一角问:“先生转交的信,知秋不知该如何回复,明日请来恩学府一叙,可方便?”
她指的是成王朱宁那封书信。
木子虚怔了怔,一双平湖秋月般的眸子凝视着帘子一角那葱白的玉指,圆润小巧的一点下颌。
“自然方便。”
——
到了西城,木子虚先行,冷知秋让小轿绕了点路,去榕树街夫家知会这个消息。
其实夏七早就将消息告诉了张六,张六知晓了,项文龙、项沈氏焉能不知?冷知秋多此一举绕过去通报,一方面是出于一家人结伴的考虑,一方面真正的心意,是为了看看项宝贵会不会回到苏州家里。
虽然,她明知道,如果项宝贵回苏州,第一时间一定是来找她,而不是回家。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
项文龙不愿意看处决杀头的事,项沈氏正挎了一只篮子,和张六一起出门,往菜市口走。
冷知秋下了小轿,迎过去问:“姆妈,我夫君他可有消息?”
项沈氏眉眼温柔下来,拉着儿媳妇的手道:“那个知秋啊,宝贵他过年关时,一准儿能回来,委屈你了啊,再等两个月,乖,你呢把自个儿养胖些肉,身子壮了,等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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