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是胡知府请了苏州守备兵马。”
胡一图怎么找上这里?冷知秋想到钱多多和木子虚,这两个人知道地宫所在。
“他们是冲项宝贵而来,还是冲着我?”冷知秋沉吟。
张六不回答了,眼神闪烁不宁。
冷知秋瞧了他两眼,便问:“你有没有法子送我出去?我要回恩学府。”
“夫人……”张六为难的挠头。“您还是等少主回来吧,一会儿他回来见不到您,非杀了六子不可。”
“你放心,他没那么丧心病狂。”冷知秋对张六的夸张有些不以为然。
她就是要项宝贵回来找不着她,她还打算躲他几天,等自己气平了、心顺了,再考虑要不要原谅那家伙。
张六见冷知秋往外走,急得又要拉住她。
“不得碰到本夫人,男女授受不亲,否则,项宝贵真的会宰了你也不一定。”冷知秋转身,两句话把张六说得错愕不知如何应对。
不能碰到?那怎么拦她?
冷知秋暗笑张六心机简单,继续往外走。
这园子太熟悉,即使没有提灯照明,她也走得顺畅,渐渐听到园子外兵刃偶尔磕碰的响动,以及时有时无的说话声。
——
园子大门外,黑压压的兵勇,火把照得透亮。
一顶绿呢轿子,由八个劲装武士抬着,岿然不动,稳稳如镇石般,落于兵勇中间。
胡一图、苏州守备、钱多多正凑在一起小声商议什么,突然园子大门打开来,一个衣着怪异、戴着黑面具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呀!”三人同时脱口低呼。
一时半会儿,他们没认出冷知秋。张六隐在暗处,不便现身,急得在寒风中冒汗。
冷知秋扫视一周,目光落在绿呢轿子上,不由得皱眉低低叹息。
胡一图大声喝斥道:“咄,汝是何人?速将犯妇桑柔交出来!”
他和钱多多、守备将军商议,就是因为钱多多说,这园子里有个地宫,恐怕有不少埋伏,才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西城项家竟然这么不简单,难怪紫衣侯如此郑重对待。
之前,胡一图还和儿子胡登科犯嘀咕,紫衣侯看上项家小媳妇,直接抢走不就行了?小小项家敢跟堂堂紫衣侯硬拼不成?
现在看来,项宝贵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什么琉国国相还真是藏得深,不知底细。
冷知秋思忖:那轿子里莫非是梅萧?他这么针对项家,追究桑柔的事,到底是为了给她母亲报仇?还是为了借机对付项宝贵?以他的聪明,怕是已经猜到项宝贵回苏州了吧?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既可以阻止梅萧找到地宫、发生激战,又可以借机脱离项宝贵的掌控,躲他几天。
“胡大人,是民妇冷氏。”冷知秋摘下黑面具,脸上淡然。“张小野是民妇的义弟,桑柔既然怀了他的孩子,民妇不忍心,才叫人将她先救走,等到孩子落地,自会将那凶犯交回府衙正法。”
“咦?”胡一图等人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钱多多在京城凤仪楼见过项宝贵和梅萧争夺一枚簪子,为的就是冷知秋,这会儿就算垂涎那张火光下比前阵子更动人的俏脸,也不敢再胡乱叫什么“小美人”,只怪怪地上下瞥冷知秋的穿着打扮,忍不住嘿嘿淫笑了两声。
这小美人分明刚刚被“宠”过吧?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绿呢轿子放了下来,一个武士掀开厚厚的帘子,露出里面一身银灰锦袍。
果然是梅萧。
梅萧没在轿子里端姿态,一听到冷知秋的声音,立刻便吩咐落轿,手微微提起衣袍,疾步下了轿,目光早已越过兵勇们黑压压的脑袋,直直落在冷知秋身上。
为何穿成这样?!
最初的一瞬激动平复,随之,他的脸上闪过惊讶,身子跟着晃了晃,手指松开衣袍,微微发颤,秀气干净的卧蚕眉慢慢拧紧。
“知秋,窝藏死刑犯是重罪。”
兵勇们退出一条夹道,梅萧举步缓缓走向冷知秋,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晰分明,匆匆挽成的发髻,红肿的薄唇,分外水润的明眸,还有……雪白颈项上若隐若现的红痕!
他的手缓缓握成了拳,直到骨节紧绷,顶得皮肉发白。
冷知秋被他那神色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退了一步。“只要五个月不到,桑柔便能生下我义弟的孩子,到时候一定将她交回府衙。”
她这算是有些低声下气了,谁叫对方是官,而她是替丈夫出头、顺带想要出逃的民妇。
梅萧眯起眼,心痛不已。在他印象里,冷知秋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现在居然为了项宝贵,如此软声细语。
“你这么做,是为了项宝贵?”他在她面前三步远站定,头上的翼龙纱冠压不住被风吹乱的鬓角,乱拂着,投下丝丝阴影,使那张本就略清瘦削刻的脸更显出几分阴郁。
“那小侯爷您呢?项宝贵是您的朋友,您却处处针对项家,选秀女的事,还有现在兵围此地,您又是为了什么?”
反正都挑明了,梅萧显然知道项宝贵回苏州,冷知秋也就不再憋着自己说话。
“朋友?”梅萧好笑的重复这两个字。
朋友该抢走他心仪的女子吗?朋友会明知他要付诸行动前、抢先对他的女人下手吗?项宝贵连父母妹妹都不管,先抢着将冷知秋带到这里下手……看看她现在的样子!项宝贵这混蛋吃干抹净后,竟然如此“善待”她!以为这样,他就再也抢不走她了吗?
“知秋,你太不自爱了!”梅萧沉声哼。“不错,我可以坦承,就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拜托你清醒一点吧!项家不容你看书写字,你受尽委屈不说,项宝贵待你又如何?及得上我待你的十分之一吗?你为何偏偏对他那么好?”
冷知秋心情有些低落,无精打采的道:“我是对他太好了些。小侯爷,太晚了,我要回恩学府就寝,桑柔的事、秀女的事,明日再说。能劳烦您带这些兵护持一下恩学府吗?我就想睡个安稳觉,不想见到项宝贵。”
梅萧怔了怔,低眸犹豫。
无论是秀女的事还是桑柔的事,他其实都是冲着项宝贵去的,他认为,只有赢过、制服项宝贵,才能夺回冷知秋。两次都是难得的机会。秀女的事已经被冷知秋破坏了,这次都已经追到项家祖宗的秘密所在了,而且他算准了项宝贵离开的时间,出其不意提前包围,这样难得的机会,要不要错过?
冷知秋蹙眉等待。
梅萧抬起眼,森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衣领处,火光下,那暧昧不明的痕迹分外刺眼。
他微微抬起手,摊开掌心,伸向冷知秋,示意她来握。
但他的神情却是阴冷如蒙了一层冬夜的风霜。
“知秋与夫君之间的龌龊,原不该劳烦小侯爷,开这个口,只是因为此刻既不喜见项宝贵,又不喜小侯爷您的所作所为,你们之间要怎样斗法,都是活该,都不关知秋的事,并非知秋的心意有什么变化,希望小侯爷不要误会。”冷知秋看着梅萧的掌心,眼中是拒绝。
胡一图和那守备将军都忍不住“嘿”了一声,这小妇人,怎么说话的呢!
钱多多磨着脸皮怪笑,目光偷偷的觑着冷知秋的胸前宽大衣襟下的微微隆起,真是个销人魂魄的小美人,说什么冷言冷语无情的话都不要紧,谁叫她那么招人喜欢呢。
梅萧应该不会因此生气吧?应该不能拒绝小美人的要求吧?
然而梅萧却脸色更阴冷,摊开的掌心不曾收回分毫。
苗园中一处阴影里,张六急得暗暗跳脚:少主,快回来呀,夫人要没了……
131 女婿闹翁家;重担如何挑
园中气氛也变得紧张,人影跃动,无声无息,一个高瘦如竹竿的中年男子举步走向大门。
他正是高老二,陪着项宝贵劫持法场、驾马车的人也是他。
高老二是地宫精卫的佼佼者,经验老道,为人沉稳冷静。
他在琉国中了幽雪和尚风设下的圈套,差点成为“叛徒内奸”,后来项宝贵将计就计利用他转移视线,制造“内讧”,才骗过谨小慎微的尚风,最后完全反转局面。自此以后,高老二才知道项宝贵对他的信任,并不比原主子张宗阳少,也是从那以后,他才真心实意的开始效忠项宝贵。
——
苗园外。
梅萧凝目锁着冷知秋的身影,每看一眼都觉得心仿佛掉进了冰窖,越来越冷。
他很想收回手,转身就走,从此将项宝贵和冷知秋从记忆里抹去——
可是不甘心!
他为冷知秋付出了什么?是他一生的命运!他抛弃了理想和喜好,丢掉了善良正直的书生意气,从此没有自由,不能放肆的笑,放肆的怒,每天生活在勾心斗角、前途谋算里,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她营建一个可以安身立命、遮风挡雨的“家”?!
担心自己走上项宝贝那样的覆辙,他小心翼翼控制着和她的距离,不去烦扰,不去纠缠,送生辰礼物写封信都小心翼翼,结果还不是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他一味退让,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败局。
梅萧错了错腮帮骨,举步又再上前,手已经伸在了冷知秋的眼前。
“我可以选择撤兵,依照你的意愿,但,也要看你的选择。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从此跟我走,要么,休怪梅萧无情。”他的语气发了狠。
有情如何?无情又如何?
冷知秋有些懊恼,出这园子前,她不曾想梅萧会亲自到场,如果仅仅是胡知府,他必定不敢把她这个没有犯罪行为的学政之女怎么样。突然见到梅萧,惊讶之余,临时起意,以为梅萧会像从前那样,默默接受她的要求,既可以退兵,又可以暂时避开项宝贵。不料梅萧竟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完全不顾她的拒绝,咄咄逼人。
“跟你走?小侯爷,别忘了我是个有夫之妇,您这要求……不觉得可笑吗?不知小侯爷打算如何无情?”
“……”
梅萧铁青着脸,猛吸了好几口气,突然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剑。
冷知秋吓了一跳,难道梅萧疯了?要杀她?为什么?
四周的人也吃惊。
钱多多忍不住劝道:“侯爷,这个小美人杀了可惜,好歹杀之前先那个……”
他还没说完,梅萧执剑几步跨过去,将剑横在他脖子上,从牙齿缝里往外挤字句:“连你也敢动她的念头?”
剑刃划破皮肉表层,血珠沁了出来。
“侯爷饶命,饶命!下官不敢动念头,下官是说您可以先将这小美人……啊!”剑又陷入皮肉一分,钱多多不敢说话了。
“你以为本侯是什么人?”梅萧瞪圆了星眸,钱多多那粗糙的脸皮顿时直抽颤。
梅萧别过脸去看面色苍白的冷知秋。
张六在这时候跳出来,守在冷知秋身前,低声道:“夫人莫怕,高老二已经布置好人手,区区一万官兵,休想动您一根寒毛。”
虽然项宝贵此刻正在襄王大营里,但这苗园有高老二坐镇,的确不必太担心。
但冷知秋却摇头。梅萧此刻看上去有些疯狂,如果真如他所言,要翻脸无情,一场大厮杀不说,与官兵公然为敌拼杀,回头项宝贵非坐实了“造反”的罪名不可,从此以后还能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吗?这天下都要乱了。
“梅萧,你到底要如何?”冷知秋镇定心神,和梅萧的视线相撞。
梅萧推开钱多多,举起带着血迹的长剑,一步步走向张六和冷知秋,身边侍卫武士立刻拔剑跟随。
园子里有整齐的兵刃出鞘声。
张六抽出腰间软剑,冷知秋上前一步,绕过了张六。“六子,你退后,不能和他们打。”
“为何?”张六不明白。
“今晚一战容易,明日项宝贵就要变作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他临走前可曾叫你们动手?”
张六摇头,那倒没有。
梅萧已经走到眼前,张六正要出手,背后衣领被高老二一提,退回了园中。
“嗯?”张六瞪向高老二。
“少主夫人说的对,不能硬来,此刻少主不在,动手与否,没人可以做决定,先看看再说。”高老二按住张六的肩。
园子外,只有冷知秋独对上万官兵,梅萧的剑搁在她肩上,目光阴鸷又有些癫狂的锁住她的脸。
冷知秋吓得呼吸都停了,怔怔看着梅萧的双眸。
“梅萧……”她不由开口唤了一声,充满疑惑不解。
梅萧那寒冰般的星眸闪了一下,握剑的手指微微松开。
“咳!”冷知秋清了清嗓子。“其实你大可不必兴师动众包围这个园子,项家早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你若实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是么?”
梅萧冷笑了一声,到现在她还执迷不悟,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所在意的是什么。他的目光移向园子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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