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父亲一向自诩谦谦君子,从来不屑于和妇道人家斗嘴发脾气,对母亲更是礼让谦和,父母二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嘴,如今,为了女儿,和婆婆置气斗嘴,实在有损形象,回去难免郁闷介怀。
为了转移重点,冷知秋便道:“爹,姆妈,还是先照顾孔公子要紧,再有,舅舅被衙役锁拿走了,也要孔公子伤愈,我们才好去官府通融。”
说到孔令萧,冷景易和项沈氏果然成功转移注意力。
一个道:“儿媳妇你不准见这姓孔的书生,你是我儿宝贵的娘子,要避嫌。”
另一个道:“知秋你要好好照顾他,报答他替为父挡刀的恩情。”
两人同时说完,不禁又怒目相向,互相瞪住。
冷知秋扶额幽幽吐了口气,这父亲和婆婆,都是要强的人,都是脾气硬得像铁,恐怕是针尖对麦芒,永远说不到一块儿去,永远看不顺眼了。
“爹,知秋会好好照顾恩公的;姆妈,知秋也会避嫌的,只给孔公子煎药烧水,聊表心意,绝不踏入他房间半步。”
可话说的容易,状况却总要百出,哪里是想撇干净就能撇干净的?
——
冷景易回家后,项家这边收拾门庭,张罗吃饭,又是一通忙乱……
孔令萧的药抓来了,分成每天早晚两煎,内服外敷都要人伺候,这体力活儿就扔给了有体力又细腻温柔的桑柔姑娘。三爷爷稀里糊涂只能守大门,项沈氏有家业要忙,为了婚事耽搁了好些日子,正筹备着去一趟乡下园子。至于项文龙老爷,也不知躲在哪里,反正不见人影。
煎药的事归冷知秋管。
这么简单的事,偏偏她弄得满院子烟熏火燎的,自己倒有空拿剪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修剪死了一半的牡丹残枝。
因为知道孔令萧的伤能治好,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慌张担心的了,心思一旦恢复平静,就心心念念想着那株惨死的牡丹。伺弄花草是除了看书外,她的又一大痴迷爱好,做起这类活,就跟看书看入迷一样,聚精会神,恐怕药罐子煎干着火,她也不会察觉。
“娘,您看这嫂子!”项宝贝愁眉苦脸又生气的指着院子里煎药煎得三心二意的冷知秋。
项沈氏瞥了两眼,嘴角微微一抽,笑道:“她这样子,就说明真的对臭书生没什么情意,你不偷笑,还生什么气?”
其实,令她真正觉得愉快的,是冷知秋修剪牡丹的认真劲儿,这是个做事钻研的好苗子。
关于冷知秋对孔令萧没什么想法,项宝贝再少根筋也看得出来。
问题是,冷知秋现在煎的药多重要啊!不好好煎,萧哥哥怎么恢复身体?
“娘,这药还是我来煎吧,嫂子再这样乱弄,萧哥哥就该没药吃了!”
“这煎药的事儿,你别插手。孔令萧替你嫂子的爹挨了一刀,你嫂子总要知恩图报、表表心意,若不让她煎药,难道还让她进屋端茶送水?”项沈氏点了一下女儿的脑门,这傻女儿,怎么傻傻分不清好坏?
项宝贝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
“娘,你偏心眼。就许嫂子煎药,还让桑姐姐进屋做这个做那个,怎么偏偏就是不让我见萧哥哥?人家担心死了……他伤成那样,我却什么也不做,以后他该怪我没照顾他。”
项沈氏不客气的打击女儿:“你别去吵他休息,就是在照顾他。”
☆、039 刁奴
到了晚间,冷知秋倒好今天第二煎的药,送到西厢房门外,腾出一只手轻轻敲门。谁知原本该守在房里照顾伤者的桑柔竟然不在,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门。
这个桑柔,明知该到吃药的时间,为什么不在房里等候?
冷知秋抿起唇,眉间微蹙,胸中生起一股怒气。
想起桑柔表现出来的敌意,冷知秋猜疑她是不是故意走开,好逼自己进屋送药,到时候若借题发挥、栽赃污蔑,自己又该吃哑巴亏了。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冷知秋便转到前院大门耳房,将准备就寝的三爷爷给叫了出来。
“三爷爷,桑姐儿不知去了哪里,这药,要劳烦您老人家送到二进西厢房。”
三爷爷睡眼惺忪、稀里糊涂的嘟哝:“一碗药也要我老人家跑大老远去送,你自个儿就住隔壁,送一下会短一斤肉么……?”
冷知秋不和这个老态龙钟、脑子糊涂的老下人计较,随他嘟嘟囔囔去,直送到西厢房门外,将药碗交给他送进去,又等他颤巍巍拿着空药碗出来,这才放心。
一转身,正看到桑柔陪着项沈氏走过来。
桑柔见到三爷爷从西厢房出来,挑起的眉眼顿时失望的垂了下去。
冷知秋淡淡的冲项沈氏福了个礼。“姆妈,今日的药都伺候完了,天色不早,知秋回房歇息去了。”
转头又谢了三爷爷,便从项沈氏和桑柔身旁走过,始终看也不看桑柔一眼。
她恼这桑柔的品性,换做是她家的丫鬟,这样耍心眼的下人,必定立刻打发出去,毫不犹豫。但桑柔是项家的丫鬟,而项家只不过是冷知秋暂时客居的地方,她也就不好去多管了。但桑柔若想害她,却也没那么容易,她可不是傻乎乎任人宰割的羔羊。
——
回到新房里,点起红烛,映满室喜气洋洋、五彩缤纷,这居然是间大婚的喜房,真不知喜从何来?
冷知秋秉烛在屋里走了一圈,看看这里,摸摸那里,越看越觉得滑稽,俗不可耐。
打开母亲慎重交给她的那只红樟木箱子,翻到箱底,竟然发现二百多两银子纹丝不动藏在里面,用金色的细绢帕包着,散发着钱财独有的耀眼贵重气质。
那沈天赐偷走的包袱里,是谁的钱财?项宝贵的?
冷知秋走到一旁案几,疑惑地打开收缴回来的那只包袱,却见哗啦啦流泻出一小堆色彩斑斓的玛瑙石、琉璃珠串、翡翠玉石,那绚丽的颜色、莹润的光泽,让她惊诧地微微挑眉。
拿一串琉璃珠子,在烛光下照了照,依稀看到里面有变化多端的图案,换个角度,那浮图就跟着变化形态——这几样玩意儿,无论质地还是工艺,都是上乘,随便哪一样都是价值不菲。
为什么项宝贵会有如此财物?这不能不让冷知秋联想到半夜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若是要猜疑,可不知要猜到哪里去了……冷知秋不由摇了摇头,她不去猜!
又去看包袱里的其他东西,除了一些碎银铜钱,其余竟然都是男子的衣物。她拿指尖挑起最上面一件白绸布料的东西,定睛一看,宽大的裤子形状,短短的,似乎……是条男子的亵裤?
手一抖,她忙扔了它,指尖在身上擦拭了两下,脸不由得红起来。
那沈天赐真不要脸,竟然连外甥的亵裤也偷!一条亵裤能卖几个钱?
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包袱倒像是项宝贵自己事先打理好、准备出门的样子。想来沈天赐急急忙忙之间,也没来得及打开查看,拎了包袱就走,却让冷知秋误以为是偷了她压箱底的嫁妆。
看到这里,冷知秋已经没心情再去查看,那些抽屉、箱橱里,指不定有多少项宝贵的东西,私密的、陌生的男性物品,撞见了都是尴尬,若再发现什么钱财宝物,抑或项宝贵什么惊人的秘密,她恐怕从此睡不得安稳觉了。
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心安,这就叫“难得糊涂”。
“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探究你,你也不要回来便是。”冷知秋轻声祈祷,将包袱系好,原封不动扔进了一只箱子。
——
她喜欢窗下画屏前那张美人榻,上床睡觉之前,先半靠在美人榻上看了会儿书。
项宝贵房里别说书,连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幸亏她的嫁妆里准备了满满一箱精心装裱过的书,她也可以拿来细读解乏,打发这睡前的无聊。
正读到一首“衩头凤”,暗自唏嘘,窗外有人磕了两下窗棂。
“娘子还没睡下吧?”
原来是桑柔。
冷知秋皱眉一阵厌恶,这丫鬟没完没了的,真是烦人,不知又搞什么名堂?
“何事?”
“喔,那个,娘子,是这样的,虽然不当说,但奴婢也是职责所在,不能不提醒一下。主子房里的美人榻,向来都是主子独自享用,从来不许其他人去碰的,就连老爷夫人也不能睡在上面。这是项家的规矩,娘子您也要注意点儿。”
桑柔冷冷的说着“提醒”的话,并特别加重了“规矩”二字,语气足够羞辱到冷知秋的尊严,但又控制在下人的用词范畴。
冷知秋皱眉坐起身,眼底隐隐有些怒火。这个桑柔,难道时时刻刻都在盯梢吗?她这才刚躺下看书,就赶过来恶心她。话说的好像桑柔才是项宝贵的妻子,而冷知秋倒成了横插一脚的陌生人。
“桑姐儿,你今天也累了,是不是该下去休息了?”
没完没了的也不知这桑柔图的什么。
“奴婢哪里有喊累的资格。”桑柔不知好歹的回嘴。
真是要造反不成?冷知秋不悦的放下书。
“既然你不累,我正好要你做件事。”
桑柔愣住,盯着窗户上映出的人影,看着那影子有些不胜慵懒的站起来,弯腰拿了什么东西,随后,房门吱呦一声开了。
冷知秋双手捧着修剪好、重新栽入花盆中的牡丹,将花盆塞进打水的木桶里,对桑柔淡淡吩咐:“你将这桶放下水井。”
“这是……?”桑柔莫名其妙。
“项家有什么规矩,是奴婢不听主子的吩咐吗?”冷知秋严厉地盯着桑柔的眼睛。
“没……不敢。”
冷知秋那样的话,是没有什么说辞可以辩解的。桑柔郁闷的照吩咐,吊着井绳,将木桶缓缓放下了水井……
☆、040 小惩
木桶载着花盆,悠悠荡荡,渐渐隐入黑暗中,直到听见木桶碰到水面的“嗒”一声轻响。
“好了,拉住井绳,不要松手。”冷知秋吩咐。
桑柔咬牙照做了。她也不晓得冷知秋搞什么名堂,虽然不想听吩咐,但人家拿出主子的身份,她也没奈何。大不了赶明儿到老夫人那里告一状。
谁知,冷知秋转身就准备回房休息去了。
“这……?”桑柔惶急又疑惑地看看黑咕隆咚的石井,再看看脚步悠闲的冷知秋。“娘子,您要奴婢吊着这木桶,吊到何时?”
冷知秋回眸看了看院子,桑柔弯腰提着木桶的绳,旁边的树离得不远不近,正好让桑柔够不着去系绳子。
“你先拎着,等明日暖阳高照,就可以将牡丹升出井来,晒晒日头。”
“什么!?”桑柔尖叫一声。“奴婢要找老夫人……”
不等她说出威胁的话,冷知秋认真的道:“时辰已晚,老爷夫人都就寝了,你还要找过去作甚?牡丹娇贵,不耐寒,这长夜漫漫,唯有用井水温着,才可避一避寒风霜露。若这牡丹能够起死回生,桑姐儿你占头一件大功,知秋一定会禀报给婆婆知晓,到时候必定重重有赏。”
冷知秋的脸色并不好看,即使黑灯瞎火,也能分辨她隐忍的怒气。你一个婢女受点惩罚,心里还想着去项沈氏面前告状,是不是?忍你三次,无需再忍。你告状,我就先给你“请功”。
“可是娘子,奴婢照顾孔公子大半天,已经很累了。”
“你刚才不是说,做奴婢的,不能喊累吗?”
“……真没见过你这么恶毒刻薄的女人!夫人和主子对奴婢都是很好的,你居然背着夫人这样对我!”桑柔终于憋不住喊出了心里话。听说过别人家打骂奴婢、甚至闹出人命的,却不想冷知秋竟会用这样古怪的法子整她。
她现在这姿势,既滑稽又尴尬,还特别辛苦。
冷知秋听着她那些可笑的话,反而气平了些。
“背着人做坏事,的确令人作呕(就像桑柔你这恶奴)。你放心,我会把今晚的事明明白白都告诉姆妈——你可拉稳了,姆妈说过,这盆冬牡丹值五十两银子,你若将它砸进水里毁了,可是要问你赔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房门口。
冷知秋进屋关门时,对正看向井旁梧桐树的桑柔关照道:“井水是寒冬最温暖之物,务必要使木桶底部浸水,若悬空离了热源,这井风也会把花吹死的。桑姐儿,你可记住了?”
“你……!”桑柔气得浑身发抖。
她想干脆不理冷知秋,把木桶拉上来,但又怕冷知秋去项沈氏面前说她不听使唤,更怕那株半死的牡丹在自己手里死透透儿的,到时候真让自己赔,可怎么赔得起?
如果辛苦一晚,当真把牡丹给“孵”活了,也算劳苦功高。
这么想着,她也只能咬牙忍了。
可这活儿还真不好忍——正月里的夜晚,要多冷有多冷,她这弯腰拎着木桶的姿势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受不了了。
苦苦煎熬了将近一个时辰,桑柔几乎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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