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潇湘vip2013.12.25完结)
“哼,为了通敌卖国讨好夷寇,项宝贵不仅偷运我大明国物资财宝,劫持与朝廷为敌的死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还发觉他在做一件更加危险、不可告人的大事……”
玉仙儿注意看冷知秋的反应,却见她垂头把玩一绺长长的青丝,绕在指上,一会儿紧缠,一会儿又松开,完全不知她心中所想。
“知秋妹妹?”
“嗯?”冷知秋茫然抬起头,转眸看她。
“你有没有在听?”玉仙儿有些吃不准了。
冷知秋揉着额头,勉强笑笑道:“我一过二更天,就犯瞌睡,一犯瞌睡,就忍不住头疼得厉害。我弟弟现在还病情危急,那灵芝……玉姐姐能先给知秋吗?改日,知秋再来拜谢,聆听指教。”
一方面是冷自予病情不能耽搁,另一方面,她是真不想再听项宝贵这些事,听得她头疼欲裂,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才好。
玉仙儿见实在勉强不了,也不想逼得太急,反而容易让对方反感,以后想做“知己朋友”就难了。于是温柔的握住冷知秋的手,款款的笑,盈盈的抚慰呵问:“对不住知秋妹妹,是我粗心了,你若是头疼的厉害,姐姐这里送个香囊给你带在路上,最是宁神散郁的。”
说着便去取了灵芝和香囊。
百年灵芝放在一只檀木匣子里,香囊更是精致,白缎上绣着十几种花,均是栩栩如生,错落有致,并不显得杂乱,却又分外繁华。
“这香囊里头就是这十几种花,混在一起,有一种奇效,知秋妹妹是内行的,可以研究一番,姐姐还想听听你的意见呢。”玉仙儿特别关照说明。
她知道冷知秋兴趣所在,这也算投其所好。
果然,转移话题,冷知秋的精神便好了些,拿上香囊多看了两眼,躬身拜谢。
——
辞了玉仙儿,冷知秋找到三爷爷便急忙下山上车准备回苏州城。
一路无话,就要进城时,三爷爷突然问:“宝贵媳妇儿,你脸色不太好,被人欺负了?”
冷知秋正昏昏欲睡,闻言睁开眸子愣了愣,茫然不知所对,好一会儿才反问:“三爷爷,我夫君现在在哪儿?”
此时已快天亮时分,城门还没开。耳听得宵禁后城角门几个守卫士兵正在盘问入城的人,三爷爷吆喝着马儿慢行,一边嘟嘟囔囔语焉不详的道:“宝贵不是说要去燕京一阵子么?这会儿快要春旱了,水路不好走。”
那到底是去了燕京,还是没呢?
冷知秋无语。
马车停下,前面那人还没被守卫士兵放行。
“咄你这厮到底进城做什么?”士兵吆喝起来,似乎生气了。
一个声音很懒、很不情愿的回道:“随便。”
“再说随便,就别怪爷爷们不客气!”士兵们拔出兵刃,发出被挑战威严的恐吓。
冷知秋皱眉抱起灵芝匣,对三爷爷道:“我们去求个情,先让他们放行进城吧。”她这还等着回娘家给弟弟送药呢。
三爷爷应了,下车去说。
士兵们懒得理一个老头,也不管你是不是着急,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块的剑客身上。
这剑客长发束成马尾,一袭白袍,黑裤黑靴,腰间一把细细的长剑,身材颀长瘦削,整个人就像一把剑,轻盈而飘逸,清凌凌孤绝。
“好吧,我找个人。”剑客不想动手,终于淡淡说了个理由。
士兵们互相看看,喝问:“找谁?”
剑客随意指了指三爷爷:“找他。”
“……?”士兵们傻眼。
三爷爷也傻眼,这是谁啊?“年轻人,你找老头子我?”
剑客淡淡“嗯”了一声,便懒得再说话,往三爷爷身旁一站,是把一切过关任务推给三爷爷的意思。
士兵们不得不转向三爷爷,盘问哪里人,进城做什么,等等。三爷爷据实说了,报的是冷景易的名头。
盘问下来,自然只能放人进城。
剑客听到冷景易的名字,多看了三爷爷几眼。
三爷爷回到马车上驾马拉着车就走,那剑客也是漠然走自己的路,任马车轻驰而过,突然一个跃身,就跳上了马车车顶。
三爷爷回头看了看她,马鞭打了个旋,倒抽向马车顶。
只见人影如弹簧发射,咻一声往前直冲,拦在了马车前面,马儿惊嘶一声站住。
“我要见冷知秋。”剑客说的简单干脆。
昏睡中的冷知秋迷迷糊糊听到自己的名字,揉着眼睛问:“三爷爷,谁在喊我?”
“!”剑客表情惊讶,惊讶过后,抱起胸勾着嘴角笑,幽幽的道:“知秋,我的声音也听不出吗?”
冷知秋脑子里一个激灵,那感觉如此美妙,就像失群的孤雁突然找到了雁群,喜极而泣。
“子琳!子琳!是你吗?”
她急忙掀开车帘子,一边喊着,一边激动得眼泪就下来了……
她跳下马车,直奔向剑客,那剑客白袍飘飘,长发飞舞,微微晨曦下含着笑伸开双臂迎接。
三爷爷看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这分明是一对久别情侣?!
他喊道:“哎!宝贵媳妇儿!你可是有夫之妇!”
然而,久别的二人根本没听见他喊什么,只是激动的抱在一起。
“知秋。”
“子琳。”
冷知秋仰起头,望着那张清秀淡漠的脸孔,挂着泪珠就笑出来:“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苏州?”
原来,这位装扮得和男人几乎没有差别的剑客,正是冷知秋多年的深闺好友,汝阳侯最小的女儿,徐子琳。
徐子琳松开冷知秋,拉住她的手淡淡一笑道:“我四处走走,走到哪里是哪里,没有什么目的地,却碰见了一个迷糊的傻丫头,她说你是她嫂子……呵呵,多会子没见,你居然就嫁人了?”
冷知秋在她肩上蹭了两下,拭去一点激动的泪水,莞尔笑道:“我原也不想嫁人,天知道怎么回事。子琳,咱们车上说话,我还赶着回去给弟弟送药。”
弟弟?哪儿冒出来的?徐子琳按着疑问,随她上车,却被三爷爷拿马鞭子一把拦住。
“你不能上车,这是俺们项家的车,不欢迎陌生人。”
三爷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老大不高兴。这世道太不像话了,连他稀里糊涂过日子的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主子刚娶的妻子居然当着家奴的面、就和旧相好搂搂抱抱,他老人家岂能坐视不管?
冷知秋不悦地去推三爷爷的马鞭子,“三爷爷,这是我多年的好友,您让开些。”
徐子琳却根本不睬三爷爷,也不知她的剑是如何出鞘,又是如何收回的,咻咻两声,挡在她面前的马鞭子已经断成了三截,一截在三爷爷手里,一截在冷知秋手里,还有一截飞了……
三爷爷白眉挑起,“咦”了一声,老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冷知秋傻愣愣看着手里的皮鞭断截,怔怔自语:“子琳,原来你的功夫这么好……?”
以前只知道她是徐侯爷的小千金,徐侯爷是当世名将,身手自然不在话下。冷知秋和徐子琳相交,大多是在闺阁里说话玩耍,自然没机会看到徐子琳显露剑术。
冷知秋暗忖:不知道是她厉害,还是项宝贵厉害?
徐子琳跳上马车,抓住冷知秋的肩往里一带,不客气的放下帘子,两个钟灵毓秀的俊美身影消失在帘子后,三爷爷干瞪了好一会儿眼,沉吟片刻,想想还是张小野的性命要紧,只好扬起手掌,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驾——!”
马车里,冷知秋和徐子琳相对坐着,有说不完的话,徐子琳不喜欢说自己的事,但她喜欢听冷知秋的故事,且只听,很少发表意见。
直到快到冷宅,徐子琳才幽幽道:“你的夫君未必是什么通敌卖国的坏人。这天下原本是老百姓的,谁当皇帝,都不过是个‘窃权者’,窃取了黎民苍生的性命与财富。既然有人窃,就不能怪有人抢。”
她没有说,她的父亲汝阳侯徐茂一生帮助皇帝“窃取”江山,到头来却在新春过年之际,被皇帝用手段害死,随后安上谋反的罪名,差一点就要抄家——什么正义、忠奸、对错?说到底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切利益至上!如果不是她生性疏淡,如果不是她胸无大志,也许,她也会走上项宝贵的道路。
冷知秋听她说得很有主张,不禁叹道:“我是井底之蛙,自甘闭目塞听,哪里会去想这些道理?这辈子呀,我大约也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了,如果有了孩子,就更脱不了身。真羡慕你,闲云野鹤,无拘无碍。”
两人说着,马车停下,听到声响,冷景易夫妇、项文龙夫妇全都出来,迎在门口,翘首以盼。
谁知,先下车的竟是个剑客,那人熟稔的伸手,将冷知秋搀下车,又拉着手走过来,一对璧人影成双,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看得项沈氏倒抽凉气,把眼白都瞪出来了,指着她们嘴皮直抖:“她、她……”
项文龙也是惊诧,再信任儿媳妇有什么用?抵不过眼见为实,这是当着面和其他“男子”手拉手啊!
085 逼上京的节奏
冷知秋拉着徐子琳给公婆介绍:“这是知秋在京城里最好的朋友,叫子琳,她是徐侯爷……”
没等她介绍完,徐子琳便惜字如金的叫了两声:“伯父,伯母。”随即拉着冷知秋进屋。
徐子琳的父亲被皇帝赐死并挂上谋反罪名,这件事只在京城中传闻,并没有放出消息来,徐茂长子至今还扣押在东宫,名为顾惜开国元老的功勋,特赦其为太子伴读,实则就是软禁。这些事情,皇帝要瞒着天下人,那徐子琳就准备烂在肚子里,说出去对谁都不好。
二人走进冷知秋出阁前居住的西厢房,洗漱风尘,便懒洋洋歪躺在床榻上,一边说着话,一边要补个睡眠。
项文龙夫妇惊呆了,儿媳妇不仅和旧“情人”手拉手,居然还要同床共枕?!
他们指着西厢房怒问冷景易夫妇要说法。
冷刘氏好半天才闹明白其中误会,笑道:“子琳这孩子真是,扮得跟个男孩子似的,还真是一眼看不出来。两位亲家息怒吧,她呀,是知秋的闺中好友,是女孩子。”
“啊?”项文龙夫妇并三爷爷全都傻眼了。
冷景易心想,徐子琳来得正好,可以向她打听京城动静。
他还是关心成王的动向,毕竟老皇帝将死,他的仕途抱负以及身家安全有没有光明希望,就全靠成王了。当初据理力谏,请求成王出兵北巡,原是无心插柳,但后来成王登门拜访,赠送礼物,就已经把彼此拴在了一起。
成王朱桉即位称帝,他冷景易必定官复原职,前途光明。
文王朱鄯即位……他冷景易和成王过从甚密,那还不是死定了?
项沈氏和冷刘氏去操办煎药,照顾冷自予。
冷景易心烦,忍不住便和项文龙攀谈起来,不料项文龙对于那些朝政大事一点心思也没有,反倒说起女儿离家出走的烦恼,反过来问冷景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说你女儿去京师找孔令萧?”冷景易挑眉惊诧。他才不关心项家女儿做什么事,只是听到去了京城找孔令萧,不免心里一动。
“是啊,小女实在是不听话,唉。”项文龙本来就清癯的面容更加愁倦,神色凝滞,透着沉重的无力感。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边是冷自予病入膏肓,一边是女儿离家出走,还有个儿子常年风风雨雨不在家,也难怪他脸上没有欢颜。
冷景易十分同情这个男人,若说命运不济,项文龙比他冷景易要惨多了。
“依在下看,孔令萧这个后生与你家宝贵私交甚笃,不会难为令千金的,项兄还是宽宽心。只要令千金撞了南墙,自己就会回来了。”冷景易安慰道。
他是铁了心不承认项宝贵这个女婿,也不肯再叫亲家。项文龙自然是感觉到了,但这会儿也无心计较。
“但愿宝贝受点挫折,真的能够幡然醒悟。”
——
西厢房内,冷知秋靠在徐子琳身上,两人披散了长发依偎着,说长说短,又绕到冷知秋的婚事上。
“知秋,你那夫婿总不在身边,这点很不好,万一他死在外面,你就成了寡妇。”徐子琳不客气的道。
“呸你这臭嘴。”冷知秋笑骂了一句,困顿中揉揉眼睛,又突然觉得眼酸心酸,“我嫁给他后,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他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回来,我这心里就乱糟糟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很不高兴。他呀……”
想起项宝贵的样子,想起一些事情,她说不下去了,侧背过身去咬手指,满头青丝流泻,像上好的黑缎,看着那身形,实在是娇小的可怜,又分外动人。
徐子琳眯起眼瞧了她一会儿,也躺平了望着罗帐细密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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