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三箫





  原来,回春手之妻孔月秋,在二十年前,为了协助乃夫,搜求各项药物,在天山发现了一只千年灵鹤,取得了一瓶“鹤涎”,却被恶人闻风围劫,身受重伤,勉强逃了回来,将“千年鹤涎”交给回春手杨泰后,便一瞑不起。
  回春手杨泰睹物思人,更是不忍动用“千年鹤涎”半分,交由孔老太太保存留念。
  这时回春手杨泰突然问起,孔老太太也觉甚是奇怪。
  回春手杨泰嚅嚅地道:“元侄此番行道江湖,难免有用得着‘千年鹤涎’之时,小婿认为将‘鹤涎’交元侄济世救人,替秋妹普立善功,秋妹泉下有知,定会高兴的……”
  回春手杨泰说话之际,眼泪已是滚滚而下,显见他故剑情深,一刻未忘。
  孔老太太慈目闪动,随即转向孔玉环道:“环儿,在我打坐蒲团之下,有一小洞,洞中有一只蓝色玉瓶,那便是‘千年鹤涎’,你快去取来。”
  彩虹仙子孔玉环不一刻,便将“千年鹤涎”取来,交给孔老太太,孔老太太又转交给回春手杨泰,杨泰接瓶在手,摩娑了半晌,脑中浮现起亡妻的影子,他默祷道:“月秋,你以性命换来的一瓶‘千年鹤涎’,我现在已给你我到了理想的用途,你可以瞑目安心了。”
  在回春手杨泰默祷时,沈元通俊目落到罗惜素身上,罗惜素凤目传情,暗示沈元通当仁不让,不可推却。
  沈元通也怀念着血石山中的武林一怪覃奇愚,现在有了“千年鹤涎”,只要找到“地腑玄精”,便可将他拯救出困,想到如意之处,也是心领神会。
  是以当回春手杨泰,将“千年鹤涎”送到他手中时,他也不虚礼推让,老老实实的收下,同时也将心事表白道:“武林一怪覃奇愚老前辈,陷身血石山,中了消形之毒,长年浸在断肠之水中,小侄曾有诺言,愿意穷搜天下,为他觅取解毒之药,救他脱困,师伯美意,小侄厚颜谢领了。”
  回春手杨泰讶道:“你到过了血石山?”
  沈元通遂将巧遇武林一怪覃奇愚之事说出。
  回春手杨泰点头道:“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取得‘地腑玄精’么?”
  沈元通那里知道“地腑玄精”的出处,是以无以为对,摇头道:“小侄虽不知何处可以觅得‘地腑玄精’,但有了‘千年鹤涎’已经功成一半,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均非难事,小侄只要恩仇一了,誓必为覃老前辈尽力到底!”
  回春手杨泰赞许道:“凭你这份仁心,我想天必见怜,一定会使你如愿以偿。”
  沈元通豪豪气干云地道:“小侄不问天心,愿以毅力克复之。”
  孔老太太忽然寿眉一阵掀动,插言道:“老身仿佛记得你们外曾祖当年说起过‘地腑玄精’的概略,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否确有其事。”
  回春手杨泰、沈元通精神一振,十数道精光,同时落到了孔老太太的身上,尤其沈元通的眼神之中,含有千百倍于人的期望。
  孔老太太想了半天,慈颜暴绽,笑道:“环儿,放‘千年鹤涎’的同一地方,有一本簿簿的小书,你去取来!”
  彩虹仙子孔玉环听出孔老太太话中的转机,身形带着应声,如飞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本大约手掌大的黄皮小册。
  她将黄皮小书交到孔老太太手中,急口问道:“奶奶,书中有‘地腑玄精’的记载么?”
  孔老太太笑道:“但愿我的记忆无误,能在这本书中找出些端倪来。”
  她信手翻开书页,看了下去。
  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她翻书的手移动,看着她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每一个人的心情,随着减少的书页,而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都不愿意失望,就像期待着自己的切身之事一样,希望孔老太太能够突然发出惊喜的呼声来。
  果然,当孔老太太翻至最后一页书时,陡然,老眼精光猛射,背脊一挺,老态尽去,显然她也甚是激动。
  只见她颤声道:“你们自己来看!”
  大家围上,向老太太手指所指之处看去。
  有一行字,这样写着:“据师门傅言,血石山为地腑百毒宜泄之地,山中有断肠之水,水下有‘地腑玄精’,配以‘千年鹤涎’,便可祛毒延年。”
  大家看完后,都叹了口气,放下心中千斤重石。
  沈元通更是感激无比的道:“奶奶此恩此德,孙儿感同身受!”
  孔老太太笑道:“这是天意,仁心之报,老身怎可居功!”
  回春手杨泰也道:“行百里在半九十,你虽然知道了‘地腑玄精’的出处,有否机缘获得,还是未知之数,千万不可怠忽了励志之心,以免功亏一篑。”
  沈元通面容一肃,惶惶受教。
  饭后,沈元通和罗惜素辞别了孔老太太和回春手及孔氏兄妹,商议之下,决定沈元通无须再上庐山,罗惜素也不再深入湘境,双双折回江西,循着慈航玉女卜秀兰的路线赶去。
  回春手杨泰欣见沈元通死里逃生,自责之念已泯,也别了孔老太太,迳往庐山五老峰,求见恩师妙手仁医卜敬成。
  现在且让笔者移转笔头,表述慈航玉女卜秀兰,取道居中,追阻顽皮小妮子覃英之事。
  覃英一路之上惹是生非,她所经过之处,搅起一道流言传闻的长尾余波,慈航玉女卜秀兰循着跟去,倒省去了不少打听之烦。
  慈航玉女卜秀兰昔年和玉面书生沈震宇双双连剑江湖时,被人誉为人间仙侣,十几二十年的往事,在憨航玉女卜秀兰的心中,就似昨天的一场美梦,如今黄梁一觉,江湖依旧,人事却已全非了。
  如果说罗惜素和覃英两位小姑娘,是夏夜中天的二颗熠熠精亮的星星,那么慈航玉女卜秀兰就应该是秋夜的明月。
  她不老的容颜,蕴含着成熟功深的修养气质,就像银色的月亮,淡淡的发射着普被万物的清光。
  这种柔和清雅淡素成熟的美,却不是罗惜素和覃英二位毛头小丫头所能比拟的。
  她的出现,不但引起了黑白二道年轻一辈的涟漪。同时,也在老辈人物静如止水的心灵上,激起了微波。
  她循着覃英的脚痕追去,在她的背后,竟有许多的人,因着她的影子一步一趋。
  她走到大洪山附近,突然失去了覃英的线索。
  她秀眉一蹙,凭她已有的江湖经验,不难判断出覃英进入了大洪山。
  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进入山区之后,她却无法知道覃英的真正去向。
  她只有凭着自己的灵光,运用她高超的智慧,展开身形,在莽莽里搜索找寻。
  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她寻到了悬钧峰,也发现了玉箫仙子隐居的草庐茅屋。
  尽管她今天的武功成就,已不亚于比她高了一辈的玉箫仙子,但她依然仅守着晚辈求见之礼,传声请示。
  直到她数次发话,而无半点回应之后,这才飘身直向茅庐走去。
  茅屋大门两分,被山风吹得发出喳喳的声音,草堂之内,零乱地落满被山风吹进来的落叶和草枝。
  慈航玉女卜秀兰心头一震,意识到茅屋之中,已经无人居住。
  她巡视草庐一遍,发现用物俱齐,米粮充足,足证屋中之人离开并未太久。
  她把握不定这里是否玉萧仙子隐居之地,因为覃英从未说起有关师父的任何事情,至于,这里不是俗人的居所,是可以断定的。
  她又回到草堂,忽然看到原来被她忽略过的桌面上,竟现有字迹:“卓丫头,你的徒儿被我带去了!”
  这证实她一点儿也没有找错地方。
  覃英的失踪,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困惑,她抬头看了一看,慢慢压下来的夜幕,心情也渐渐的沉重起来。
  她点燃了一盏残油未尽的风灯,弄了一些食物果腹,就在草堂中打起坐来。
  她功力深厚,微一瞑视,便即愁肠尽涤,万虑皆消,心头上一片灵明,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她功行一周天,忽然发觉有了警讯,连忙暂止行功,暗中戒备。
  来人功力不弱,进入百丈之内,才被慈航玉女卜秀兰发觉。
  慈航玉女微微一笑,并不把来人放在心上。
  忽然,她心念一转,又存下不与来人计较的决定,隐起身来。
  嗖!嗖!嗖!在草庐前面,落下了三个劲装大汉。
  那三人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以他们的年龄来说,从他们落地的身法去看,他们的轻身功夫,已是晚一辈人物中的佼佼者。
  其中一人,扬手止住另二人即欲闯进去之势,轻轻的道:“且慢,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先说好哪一个拔头筹,免得临时争风失了兄弟间的和气。”
  另一个赞成道:“二哥说得有理,大哥不会不同意吧!”
  最后说话的一个,可能就是三人之中的大哥了,他阴阴的缓声道:“两位贤弟的愿虑甚是!不过愚兄今天愿意放弃优先之权,不知两位贤弟之间,以何人为先。”
  最初说话的那人道:“先兄后弟,自然该由我占先!”
  那个老三道:“二哥,你说话太没道理,大哥未弃权之先,你为什么不先提议先兄后弟?”
  老二这时知道上了老大的当,被说的满面通红,冷笑一声道:“老三你要怎样?”
  老三得理不让人道:“我们兄弟之间,每次遇事,都是老三吃亏,这次自然应该反序而论,由我老三先上一次!”
  老二问老大道:“大哥!你的意见如何?”
  老大道:“我没有意见。”
  老二虎目一瞪道:“不行,我们手底下分先后好了!”
  老三哈哈笑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忽然,有人接口嗤笑道:“不要脸的东西,凭你们三块料也想吃天鹅肉?”
  那三个劲装汉子闻声全是一愕,慈航玉女卜秀兰也是一惊,想不到微一分心之下,便疏忽了这人的接近,其人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第二十一章 情天一魔
  那三个邪恶之徒色胆如天,一听有人插手,那管是谁,当时同声怒喝道:“来的是谁?”
  喝着同时转身,只见前面不远之处,站着一个骨瘦如柴,双睛赤焰闪烁不定,身穿浅蓝色杭绸长衫的高个子。
  他三人一见之下,面上顿时变了颜色,豪强之气尽敛,显出一付乞怜之状,出语哀求地道:“晚辈等知罪,马上就走。”
  话落身形疾起,落荒而遁。
  瘦高个子一声嘿嘿冷笑,单掌击出一股狂飙,朝半空中卷去,只听得连声惨号,血雨飞溅,那三个汉子身形未及落地,便皆命丧黄泉。
  瘦高个子出手伤人之后,意犹未足,又骂道:“凭你们游魂三蜂,能逃的出我情天一魔崔无忌的手么!”
  这瘦高个子自称情天一魔崔无忌,慈航玉女卜秀兰听了黛眉一锁,油然兴起为天下妇女除害之心。
  原来,情天一魔崔无忌成名甚早,说起来在慈航玉女卜秀兰夫妻连敛江湖行道之前,便已恶名大著,他们夫妻俩,久有除害之心,只因机缘不巧,始终未曾相遇,想不到,阴差阳错,他今天竟会自动找来。
  慈航玉女卜秀兰除害之念一兴,便闪身走了出来,站在情天一魔崔无忌的身后,崔无忌依然无觉,犹自对草堂之内邪言邪语地道:“还不快快出来迎接你家崔大爷,少不得自有你的好处。”他叫了半天,茅屋之内,寂无回声。
  却见那草堂之上的孤灯,火焰摆了一摆,一长一落,光度逐渐缩小。
  情天一魔崔无忌眼一鼓,冷笑道:“你不自己送出来,难道还跑得了么,到时候莫怪我毫不留情,缺乏怜香惜玉之心。”
  他尽管自说自道,可是并无进入草堂的勇气。
  他老年成精,未摸清实际情况之前,绝不轻举妄动。只用言语相挑,以观变化。
  慈航玉女卜秀也渐渐知道了情天一魔崔无忌的用心,她更是暂不出手,要看看这个横行了数十年的淫魔能使出什么手段。
  情天一魔崔无忌又冷笑了一声。
  草堂之中的那盏豆油小灯,这时已油尽火熄,草堂之内,一片漆黑。
  情天一魔崔无忌更是不敢冒然进入,左手已弹,打出一粒迷香弹,香烟在黑暗之中散发开来。
  慈航玉女卜秀兰只见他出手弹物,却看不出黑暗中的香烟。
  迷香弹的香烟充满了整个草屋,却依然没有半点动静,甚至连应有的反应也没有一点。
  情天一魔崔无忌警觉之心陡起,竟然有了退意。
  情天一魔崔无忌采花作恶江湖数十年,始终淫运高照,没有受过挫折,其本身功力高强固然是其中原因之一,但首要的还是由于他贼心机警无比,遇事决不意气用事,善观风色之故。
  他立意退去,并不是说他色心已泯,而是因为发现了对手并非等闲,必须徐图良计,以遂淫心。
  慈航玉女卜秀兰怎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为人虽心慈手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