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三箫





句:“老丈救我……”便栽倒在地。
  瘦骨老人眼中蓝焰一炽,翻眼向后面追来的一个中年儒生一瞪,道:“青年人做事,不可赶尽杀绝,请看在老夫的面上,饶了他吧!”
  那中年儒生眉头一皱,信口说了一句:“饶了他!”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劲气十足,功力之深,大出瘦骨老人的想像,陡然,笑声一落,正色道:“在下并非杀人之徒,因见这位兄台染剧毒,有心救助于他,谁知他竟生了误会,把我当作了要命无常,岂不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瘦骨老人道:“尊驾既无杀人之心,余下救人之事,老夫自会料理,请便吧!”
  那中年儒生站立原处不动,毫无离去的打算,微笑道:“老丈尽管救人,在下一侧旁观,待这位兄台醒转之后,在下尚须当面解说,以免一片好心,被人当作了恶意。”
  瘦骨老人不再理会那中年儒生,自顾检视地上受伤之人,目光所及,只见伤者脸上隐隐泛出一层黑雾,并非真的中了剧毒,此老乃是毒中之王,心中有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取出一枝乌黑钢针,便要朝那伪装中毒之人身上扎去。
  那地上之人一个懒驴打滚,让过钢针,哇哇大叫道:“老丈且慢!我的毒伤好了!”
  呼的长身,瞟了中年儒生一眼,站到他的身后。
  瘦骨老人知道人家有心算计于他,一声冷笑道:“你们二人的胆子真不小,竟敢在老夫面前玩起花样来,莫非嫌命长么!”
  中年儒生笑道:“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老丈,只是想为老丈费点心力。”
  瘦骨老人见那中年儒生谈吐甚是文雅,神情也颇为镇静,不由压下三分火气,悻悻的道:“老夫要叫你们死而无怨,且先听听你们的诡辩之词。”
  中年书生缓缓的道:“我看老丈双睛蓝中带碧,绝非生来异像,而是身蕴剧毒之故,如不早为之计,十年之内,必然骨化形消。”
  瘦骨老人笑道:“皮相之学,何需你来哓舌!”
  中年儒生不与争论,只顾自己说道:“老丈自以为功力深厚,又因体内百毒皆全,互生制衡作用,是以自己不知祸胎隐伏。”
  瘦骨老人心中微有所动,但却不大相信地道:“老夫一身毒技,可说当今无两,岂无自知之明?”
  中年儒生道:“老丈毒技自是高明,但却违反天道自然运行之理,最后终将自食其果。”
  瘦骨老人道:“你的话虽不无道理,但对老夫而言,却是例外。”
  中年儒生皱了一皱眉峰,脸上微现疑容,道:“不知老丈愿否让在下详细诊察一下?”
  瘦骨老人多心地道:“你想利用检查之际,暗算老夫么?须知老夫举手投足,吐痰嘘气,均蕴有剧毒,就怕你消受不起。”
  中年儒生朗爽的大声笑道:“在下也已看出老丈所言不虚,可是在下也自认老丈的剧毒对在下应是例外。”说到此处,朗目如电,注定瘦骨老人,正色道:“但是为免老丈疑心起见,在下不得要现丑了。”
  他回头向身后之人说了二句话,自己却静立原处不动,敢情因为不知瘦骨老人的底细,心中亦有警惕之念。
  那个假装中毒之人,走至路边,伸出一只六只指头的右手,折下一根长竹竿,劈去枝叶,送给那中年儒生。
  瘦骨老人静静的看着那手生六指之人折取和处理竹竿,心中忽然开朗起来,他已认出那手生六指之人是谁了,只因他自己形貌变得太多,那手生六指之人又苍老了不少,所以原来的好朋友,这时都不认识了。
  但是,他却想不出那中年儒生是谁来。
  中年儒生伸出竹竿道:“请老丈握住端头。”
  瘦骨老人因为已看出了多指神偷漆七,是友非敌,所以神色镇定地依言做去,心中暗忖道:“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仅只这一思忖之间,连第二个念头都未及转,便已听得那中年儒生道:“老丈可以放下竹竿了。”
  瘦骨老人想不到中年儒生主意变得如此之快,笑道:“年轻人,对老前辈不应玩弄玄虚。”
  中年儒生也笑了一笑,道:“是否故弄玄虚?待在下把下面之话说完后,老丈再作评语如何?”
  瘦骨老人道:“只要你说的有一半是事实,刚才我们的误会,便一笔勾销,而且送你们每人一粒‘百毒丸’!”
  中年儒生听瘦骨老人说起“百毒丸”,脸上微现惊容,道:“老丈可是说绝迹江湖已久,毒宗西门豹所炼的‘百毒丸’么?”
  瘦骨老人脸上现出得意之色,笑出声音道:“这份礼该不算轻了吧!”
  中年儒生道:“那么老丈一定已从《毒经》上练成了旷古绝今的毒技了!”
  瘦骨老人微一点头,不加否认。
  中年儒生接道:“而且练成了毒经之中最难练的‘变体法身’,此种‘变体法身’,就是毒宗西门豹本人,也从未练过。”
  瘦骨老人脸上布满了惊异之色,奇道:“你也见过毒经!”
  中年儒生微笑道:“毒经随同毒宗西门豹同时没世,在下如何见得到?”
  瘦骨老人不信道:“那你如何知道‘变体法身’?”
  中年儒生道:“在下另有所宗,虽不知毒经的详细内容,却略明毒经的概要。”
  此时,多指神偷漆七插嘴道:“老丈是否练成了‘变体法身’?为何不直接承认?难道舍不得‘百毒丸’不成?”
  瘦骨老人道:“老夫已经练成了‘变体法身’,老夫是否仍然逃不过天道自然运行之理?”
  中年儒生果断地道:“老丈纵是总成了‘变体法身’,全身皆毒,但是根据在下刚才用竹竿切脉所得的结果,老丈的成就,并非苦修而来,而是晚年的奇遇促成,因之,老丈所练的‘变体法身’,仍未达到十全十美之境。在下虽可收回十年之论,但老丈绝对逃不过十五年大难,同时在下也无力相助。不过,老丈能够练成‘变体法身’,总算是旷古绝今之事了。”
  瘦骨老人听了中年儒生的话不由不心服口服忍不住又问道:“你是说古往今来老夫是唯一练成‘变体法身’之人?”
  中年儒生反问道:“老丈是过来人,这种‘变体法身’如非机缘巧合,有练成功的可能么?”
  瘦骨老人沉默了片刻,叹道:“老夫今年八十五,再活十五年,便是百岁老人,死不足惧。只是我满身剧毒无法完成一件心愿,未免稍有遗憾。”
  中年儒生见瘦骨老人虽是练了“变体法身”,但由谈话中却可以推断他并不是恶毒之人,推翻了他原有的看法,和声问道:“老丈有什么为难之事,在下愿意稍效微劳。”
  瘦骨老人摇头道:“罢了,老夫的心愿,只怕台端无能为力。”
  说着探手怀中,原想取出“百毒丸”,实践诺言,那知只见他伸入怀中的手一顿,忽然戟指多指神偷漆七大喝道:“老偷儿,还我的‘百毒丸’来!”
  第二十七章 百毒之王
  多指神偷六个指头的右手,无异是他响叮铛的金字招牌,只要发现右手有六个指头的老儿,不论识与不识,都不难呼出他的名号来,所以,瘦骨老人直呼老偷儿之名,多指神偷漆七并不以为瘦骨老人真的认识他,多指神偷漆七当时鼠目一翻,冷笑道:“你是看见我取了你的百毒丸?还是猜想之词?”
  瘦骨老人残眉一竖,哼道:“你的那一套,老夫五十年前就领教过了,今天你要不还我‘百毒丸’,休怪我没有故旧之情!”
  瘦骨老人越说越神,多指神偷鼠目连翻,费尽了脑筋,也想不出他究竟是谁。
  中年儒生既经认定瘦骨老人并非恶毒之人,这时,回顾了多指神偷一眼,哈哈笑道:“老丈别急,且先让在下评评你们的故旧之情,然后再决定奉还‘百毒丸’如何?”
  中年儒生这话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套问瘦骨老人的出身来历,以定应付方针。
  瘦骨老人瞪目对多指神偷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么?”
  多指神偷漆七翻着鼠目道:“我为什么非要认识你这个无人敢近的毒物不可!”
  瘦骨老人感慨无限地道:“如此我果真瘦得完全变了原形了?”
  多指神偷讽笑道:“凭你这身骨骼,算来总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人!”
  瘦骨老人苦笑道:“想不到你老偷儿除了一身贼骨头之外,还有一双势利狗眼,竟连老夫武林一怪都不认识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是被困在血石山石窟之内么!
  中年儒生和多指神偷闻言不由同是一愕。
  忽然,中年儒生微笑道:“我相信老丈就是武林一怪覃兄,但覃兄身陷血石山,十有五年,难道这种‘变体法身’就是在血石山练成么?”
  武林一怪覃寄愚惊愕之状之甚地道:“兄台是谁?为何知道我在血石山内被困了十五年之久!”
  多指神偷原未听沈元通说过武林一怪覃寄愚被困,是以并不了解,但他对中年儒生却敬若神明,遂不再疑心,欢欣地笑道:“覃老哥,这位便是闻名天下的妙手仁医卜大侠呀!”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中蓝焰陡盛,惊喜道:“兄台既是当代神医卜大侠,‘百毒丸’和得自应成伦手中的四瓶剧毒之药,覃大侠留作济世之用,小弟无意要回了。”
  多指神愉漆七笑道:“覃老哥骂兄弟狗眼看人低,你这种专拍高人马屁的作风,不知又当何说!”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以为忤地道:“漆兄,你一生为人,小兄知之最深,那剧毒之物如果落在你的手中,如何使人放心得下?”
  多指神偷更是哈哈大笑道:“英雄之见略同,咱们刚才向你下手,便是怕你毒上加毒,为害江湖!”
  他们两人口头上针锋相对,心情却甚是愉快。
  妙手仁医卜敬成对多指神偷道:“覃兄一代大侠,我们那般计议,实在惭愧,请将原物归赵吧!”
  多指神偷看了覃寄愚一眼道:“覃兄已经将这批毒物送给卜老,小弟碍难尊命。”
  武林一怪覃寄愚也道:“小弟已得治毒真谛,行道江湖,再无须药物为助,卜大侠万勿客气,务请收下。”
  妙手仁医卜敬成一想覃寄愚的话也是实情,以他今日用毒的成就,已可随心所欲,遂不再推辞,道:“覃兄厚赐,小弟拜领!”
  多指神偷漆七随即掏出五只药瓶,还到妙手仁医卜敬成手中道:“到此为止,小弟的责任算交割清楚了。”
  妙手仁医卜敬成收下药瓶,又对武林一怪覃寄愚道:“覃兄适才言及有件难酬的心愿,不知能否赐告,容小弟略尽心力?”
  武林一怪覃寄愚告罪道:“小弟因不知卜大夫的身份,是以刚才对大侠欠缺信心,此时,却正要相烦大侠,指点迷途!”
  妙手仁医卜敬成道:“覃兄何必客,小弟一定尽力!”
  武林一怪覃寄愚干咳一声,就要说出心中之话。
  忽然,多指神偷摇手止住道:“两位有话不妨择地再谈,万洋走狗窥视在侧,多言不便。”
  妙手仁医卜敬成笑道:“那两个小贼,一闻覃兄的大名,只怕早已逸去多时,怎敢再事停留。”
  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形一闪,窜了出去,巡视一番,回来道:“卜兄不但医道高明,尤能料事如神。”
  妙手仁医卜敬成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也不说明这是由于他耳目之灵之故。
  于是,三人择了一处阴凉、清静、又兼不易为人发现之地,细听武林一怪覃寄愚叙述获得“毒经”,练成“变体法身”的经过,并说出他那件梗梗于怀的心愿。
  原来,武林一怪覃寄愚自和沈元通一会之后,因为服了沈元通的一颗“回天再造丸”把受伤并走火半僵的宿疾医好恢复了以前的功力,于是雄心渐炽,有了求生的意念。
  他一面在断肠之水内加紧勤修,一面又利用可以离开断肠之水的半个时辰,出水活动。
  他于出水活动之际,翻遍所居石洞的每个角落,谁知道给他在石壁间发现了一个暗门。
  这个暗门,是由一根钟乳石笋所控制,他因偶然间的一次跳跃,碰着了那根石笋,他经常也碰到过其他的石笋,但唯有这一次的这一根石笋,但唯有这一次的这一根石笋,激底改变了以后的命运。
  当时他的身子碰到那根石笋,只听到一声巨响,就在“断肠之水”水池的上方,忽的石壁内陷,现出一个长方形的洞口。
  他毫不考虑的飞身进入石洞,但觉眼睛一亮,里面竟是一个亮如白画的见方石室,室顶四角,各镶一颗寸大明珠,室内的光线,就是从那四颗明珠发射出来。
  石室中央,是一张白石书桌,桌上放着一只黑中透亮的墨色玉盒,玉盒底下露出半张纸片。
  像这种情形,令人不难想像到,那玉盒底下的半张纸片上,一定有着前人留言之类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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