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
“别管我,楚律不行了,走吧!”他虚弱地对我说,说得我心如刀割,心似乎被捅了一个大窟窿,流的血比他身上的还要多。
“天涵——”沧祁冲过我身旁,将沧天涵的剑挡住。
“沧祁,你今日再不让开,这场战役后,我就以叛国罪将你处死,这女人勾了你我的心,还差点让我们反目,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是一个祸害,江山与美人,你还分不出轻重吗?”
“江山只有一个,美人可以无数,我也不允许我的大将军对敌人有情,长痛不如短痛,多深的伤口都会有结疤的一天,我今日就替你慧剑斩情丝。”沧天涵的话是那样的阴狠,但战场上的喧闹声已经让他的声音变薄变轻,轻得我几乎不能闻,我的眼我的心全都在那个倒栽在血泊中的男子身上。
“风儿,快回到安全的地方,这里危险,不要管楚律了。”他们艰难地说着话,猛咳了一下,身上的血流得更凶猛。
“楚律,别说话,相信风儿,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上次我能从鬼门关将你救回来,这次也能,我们可以创造奇迹的是不是?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找御医,他们一定能救你。”此时沧国的士兵看见我们受伤下马,都朝我们冲来,试图在混乱中将我们斩杀,我们附近的瀚国士兵见我危险,拼死挡住,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包围圈。
“天涵,我沧祁对天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叛国,我会与沧国共存亡,同生死,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因为沧国是我的国家,你可以将她打得遍体鳞伤,你可以将她骂得体无完肤,但我也绝对不允许你杀她,我有责任保护她,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我一直把她当作我沧祁的妻,所以我不允许你夺了她的命。”沧祁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却是那样的坚定。
“你混帐——”沧天涵怒骂他。
但他们的声音此时对我来说已经变得很飘渺,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得无影无踪。
我努力地想将楚律背起来放到马上,但他的身躯太大,全身又没有一点力气,我刚背上,他又从我的背上滑了下来,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脸色是那样的痛苦苍白。
我的背变得又湿又滚烫,全是他身上的血。
“楚律,我不许你流血了,我许你离开我,我不许你死!”我猛地用手覆盖他的伤口,但血透过指缝毫不留情地冲了出来。我感觉我整个人要疯了,我整个人要崩溃了,我的手开始变得颤抖,我的身子也在抖。
“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我大喊大哭,整个人慌乱无措,推动了往昔的冷静与坚硬。
“别这样子,楚律这次真的不行了,是楚律没有用,枉费你多年的栽培,但楚律不能再追随在你身边了,你以后孤独的时候怎么办?你醉倒在地的时候谁将你抱回营房?我很不甘心,我不愿意离开你,我不舍得你,风儿,楚律真的很不舍得你。”他喃喃地说着,双眼变得迷乱。
“风儿,楚律真的很爱你,你就陪楚律聊聊天,陪楚律走过最后一段路吧。”
“不——不是最后一段路,我陪你走过以后的所有路,你给我好好活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其实生死我早已经置之度外,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我多渴望活下来,我每次上战场的时候都告诉自己要打胜仗,因为你会开心,我想看到你的笑脸,虽然你一直很少对我笑。我不分昼夜地勤学苦练,是因为我想将你打败,我想让自己变得比你更强悍,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但你不给机会我打败你,你很狡猾。每次上战场我都很努力地让自己活下来,因为我心中有了牵挂,但如今——”
“风儿,我真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急促,但是他还是艰难地张开嘴巴。
“楚律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我知道,我明白,你别说了,求求你。”我一边哭一边抚着他的脸,但双手禁不住颤抖,没有人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恍惚间又重回到那个冰冷的大殿,我重新看到父皇轰然倒下,任我怎么叫,怎么喊都不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谁都不会知道那时我的心有多悲痛,有多绝望!
我的亲人本来就不多,我的朋友本来就很少,为什么还要将楚律从我身边剥夺?我只想他好好活下去,我只想他过得幸福。
“风儿,将楚律抱紧一些,你唱歌真好听,你跳舞的时候真的迷人,像仙女下凡,你那天靠在我的背上,那天你喝醉倒在我的怀中,我搂着你,我感觉我得到了全世界,心中充盈着快乐,我真的很想这样抱着你直到天荒地老,我真的很想——很想——”他的气突然接不上来,脸上出现了异常的红。
“风儿,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你说,这些话我积了好几年,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对你说,我只敢一个人在营帐那里,把那把剑当成你,晚晚夜夜搂在怀中,在你耳边呢喃轻语,我真的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但现在没有机会了解,没有机会了。”他的双眼逐渐涣散,眼里流露的是刻骨的遗憾。
“楚律——楚律——”我发疯地叫,声音是那样的凄厉,那样的彷徨无助。
“将军——”士兵们回眸,眼神是那样的沉痛,眼里都泛着泪光。
“我醒了,刚才太困了,原来是风儿叫醒我,你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难听?比乌鸦的声音还要沙哑难听。”
“是的,我的声音真的很难听,我以后不叫了,我不叫了。”我又哭又笑。
“不许不叫,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你将楚将军这个冰冷的称呼换成楚律吗?你第一次叫我楚律的那一天,我高兴了整整一天,那天晚上我竟然像一个孩子那样无法成眠,耳朵整晚都充斥着你那块楚律,真的很甜蜜,我会忍不住傻笑,第二天突然无缘无故对着将士们笑,吓得他们毛骨悚然,说我疯了,说我终于想女人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这样的楚律如一个得了奖励的孩子一样,是那样的纯真。
他的话听得我心中酸楚,我闭上眼睛,泪水长流,滴在他的胸前,与他依然滚滚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但却不能冲淡那刺目的红,因为流出的血比我滴下的泪要多要迅猛。
“我一直等着你将我的称呼再改变一下,虽然我知道很无望,但我还一直等着,现在看来我真的是等不到了,风儿我真放心不下你,以后这高高的宫墙中有谁可以陪伴你过一生?谁可以——”他的气又一下子接不上来。
“你如果活下去,你就会陪着我,如果你不在了,风儿就会无依无靠了,再也没有人的笑容可以给我力量了,再也没有人在我孤独的时候陪我喝酒,所以你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我大喊着,但我知道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他流的血太多,他伤得太重,那剑穿心而过,岂能活命?我是在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吧。
“嗯,为了能陪伴风儿,我一定会努力地活下去的,风儿别担心,楚律会活下去伴你一生一世。”他的声音终是渐渐小了下去,我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般。
“风儿,楚律怎么觉得那么冷?你抱紧一点,风儿你能吻吻楚律吗?这是我一直想而不敢做的事情。”他努力地睁开双眼,眼睛里带着渴求,我的心怎么就那么酸?那么涩?
我轻轻地覆盖上他的唇,轻轻地吮吸碾揉着,带上我所有的依恋与怜惜,但泪水却禁不住从脸颊上滑落,在我的唇覆上他唇的瞬间,他软绵绵的身体还是颤抖了一下,冰冷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些热量,我吻得更为疯狂,似乎要将他的身体吻得热起来一样,似乎我吻得越热烈,他的生命就会一点点回复一般。
“风儿,原来吻是又甜又咸的,如果吻单纯是甜的多好,我不想你流泪,你流泪的样子很难看,我喜欢看你笑,你笑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光亮起来,别哭了,别哭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想将我的泪擦干。
“这次是甜的,我保证没有泪的。”我猛地擦干眼泪,俯下身子轻轻咬住他的唇瓣。
“我还想要,但我发现我似乎已经要不起了,我似乎已经没有气了,为什么不来得早一点?我越来越不想死了,风儿我能不能不死?我能不能不死?”他的双眼带着对生人依恋,对我的依恋,在这一瞬间我的心痛得不能呼吸。
“能——能——一定能——”泪水又禁不住滑下,但心却无比绝望。
“我以为你只是轻轻吻一下我的额头,但没有想你居然那么热情主动,吻我的唇了,我的心激动得要跳出来了。”他脸上又扯出一个灿烂的笑,是那样明媚眩目,他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精神,连眼睛也闪出异样的神采,但我的心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沉到无底洞中。
“风儿,这辈子无缘,下辈子能不能答应留给楚律?”他常常地看了看我,他此时似乎变得有力,抬起手抚摩着我的脸颊。
我不自觉地回眸看了看沧祁,此时他们两人居然都停住了手中的剑,死死地看着我,沧祁的眸子深邃而黝黑,似乎蕴涵着千言万语,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楚律突然猛地咳了一下,我心中一慌,忙回眸,他看见我回头,艰难地笑了。
“风儿,你愿不愿意?”他固执地要我一个回答。
“我愿意,风儿愿意,下一辈子风儿跟着楚律了,生死追随,不离不弃,你一定要等风儿,不能三妻四妾,不能花心,不能——”
“说话算话,楚律只要风儿一个,绝不二心,绝不三妻四妾,风儿放心,楚律今生专情,来生也必专情。”他目光特别火热,是那样的专注与坚定。
“风儿,我似乎有了力气,可能是上天的眷顾。”他突然台起头,吻了上来,是那样的热烈,我眼中的余光,看到沧祁将头扭过了另一边。
我双手托住他的头,让他不至于那么艰难,他似乎真的恢复了力气,深深地吻着我,我热烈地回应他,我生产怕这个吻会突然中断,我生怕他突然就不再回应我。
“风儿,有你这话,楚律此生无憾了,我等着你,别反悔了,其实我很害怕,害怕你还是在说谎,害怕下辈子还是孤独一人等不到你,因为你说谎成精了,我不放心,我的心不够踏实,我不许你——”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小得已经不可闻。
我发疯地吻着他,但他的唇已经变得冰冷,他再也不会回应我?我发疯地推他,但他不会再动了,他的手再也不会抬起来帮我擦去脸颊上的泪,我摸了摸他的身体,为什么还有血流出来,身体就慢慢冰冷了呢?为什么?为什么?
“楚律——你给我醒醒——楚律——”我发疯发狂地摇动着他的身体,但他真的不动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了,我抱着他仰天长啸,凄厉悲凉的声音盖过战场上所有的嘶杀声,是那样的绝望,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卷四 谁主沉浮:035:相对成风景
我冷冷地站了起来,我心中充斥着伤痛与仇恨。
“兄弟们,今天给我狠狠地攻,拼死地攻,为我们楚将军报仇雪恨,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我狠绝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是那样的冰冷无情。
“报仇雪恨,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将士们震天撼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势骇人,我将楚律的头轻轻放下,眼神无波地站了起来,但没有人知道我此刻的愤怒,我对正在前方的几个士兵说:“你们抬楚将军上马,好好护送将军回营帐。”我害怕乱跑的马儿会践踏到楚律的尸体,我害怕甜睡的楚律会被惊醒。
“是!”士兵们的声音变得哽咽,难掩哀伤,眼里闪着泪花,有几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声音是那样的悲痛绝望,但他们的哭声被战场上的惨叫声,哀嚎声,叫骂声掩盖,显得是那样的轻飘。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将楚将军护送回去,再来替我攻城。”我冷冷地下了命令。
“是——”他们眼里的哀伤被刻骨的恨所代替,用衣袖擦干眼泪将楚律抬到马背上。
“你们先不要忙着回营帐, 等一会儿你们就可以抬着你们女皇的尸体一起回去,免得白走一趟,你们甚至可以将这对狗男女埋在一起,让他们死后团聚,做一对鬼夫妻。”
“瀚御风,今日我就要杀了你,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沧祁的心。”
“死了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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