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双凤旗
容哥儿心中暗道:“你对他极是痛恨,为什么又和他暗相往来呢?”但想到对方乃是母亲,忍下未问出口。
容夫人望了容哥儿一眼,缓缓接道:“那时,你爹正苦追为娘,我虽心中痛恨那邓玉龙,但对容俊,亦无好感……孩子!你可是觉得奇怪,为娘的既然对容俊并无好感,何以肯下嫁于他,是吗?”
容哥儿道:“孩儿愚笨,对此确然不解。”
容夫人道:“那容俊不知在何处弄了一些迷神的药物,暗下我饮食之中,乘我服用之后,神智晕迷未醒,把我……”
她似是觉得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不能说得太过详细,望了容哥儿一眼,改口接道:
“待我药物醒来,心中愤怒异常,如能一剑把他杀死也役日后之事了。”
容哥儿感觉用不着听下去,这就是母亲值得原谅的地方。
事理上,容哥儿对母亲有着痛恨,但亲情上他又觉母亲是那样孤独可怜,他很想找出一个心理上能够原谅母亲的理由,是以,当她听到容俊施用药物,心中突然开朗了很多……
只听容夫人接道:“但他苦苦求我,表明爱心,矢志不移,为娘的确为他说动,就下嫁了容俊。”
容哥儿望了容夫人一眼,道:“以后的事,孩儿想到了。”
容夫人摇摇头,道:“你想不到,你只不过是不愿听到母亲的罪恶罢了。为娘嫁给容俊之后,立时弃置刀剑,一个嫁了丈夫的女人,自是不便在江湖上争雄斗胜了,我立志想做一个好妻子,为娘不善烹饪,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习做菜,不足一年,我学会了一手好菜,容俊每有好友到访,为娘的必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每次都使客人夸奖不已,容家的菜看,很快在江湖上出了名。
“有一天,邓玉龙也突然降临,而且告诉容俊,因慕容府的莱看面来,容俊引以为荣,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当时,我就有着不详的预感,因此,力劝容俊,要他吩咐厨上,备上一桌酒席,要他食用之后,尽快离开,不要他在我们的府中多停留。
“哪知容俊不解为娘之意,反而驳斥为娘说那邓玉龙名满天下,防知有多少武林高人,希望能与谋一面而不可得,他肯降尊纤贵,到我们这里求进美食,足见贤妻手艺之高,坚持要我下厨,亲手做几样美看,以待佳宾。为娘推卸不过,心想下厨做几样美看,等他食用之后,再劝容俊,下令逐客,当下依言下厨。”
容哥儿突然接道:“母亲似是早对邓玉龙存戒备,是吗?”
夫人道:“正是如此,但可怜容俊不知。”
容哥儿道:“母亲对他戒备如是森严,怎还能失足铸错?”
容夫人道:“邓玉龙有一种使女人无法抗拒的魔力,逃避他的最佳办法,就是不见他面。”
容哥儿啊一声,道:“原来如此。”
第五十一回 名为骨肉心殊递
容夫人长吁一口气,道:“为娘不愿见他之面,是以下厨之后,就爱入内宅。
“据闻邓玉龙在筵席之上,再三夸奖为娘的手艺,并要容俊遣人询我入席,以便面致谢意。可怜那糊涂的容俊,竟然真的派人进入内宅,请我入席,但却为娘坚决拒绝,他一连遣三人,都为我托病推辞。
“邓玉龙大约看出我深具戒心,反劝容俊说,既是令正有恙,过几日再见也是一样。
从那日起,一连三日,容俊没有回到内宅,起初之时,我还未在意,待到了第三日,我觉出不对,遣派丫头到前宅探听,”丫头回报说,容俊和邓玉龙避居于花厅之中,习练武功,任何人均不得入内干扰。”
容哥儿道:“难道这是邓玉龙的安排吗。”
容夫人道:“不错,我一得丫头回报,就猜到了邓玉龙的用心,唉!那玉龙确实也付出一番心血。”
容哥儿道:“什么心血?”
容夫人道:“容俊日后在北辽能够搏杀一十二个北辽勇士,那次花厅习剑,实是主要原因,邓玉龙就传了他十二招剑法,使他武功在数日间,挤上武林第一流顶尖高手。”
容哥儿叹息一声,道:“那是说邓玉龙早存了不良之心……”
突然想到邓玉龙乃是自己的生身之父,赶忙住口不言。
容夫人缓缓点头,道:“是的,容俊沉醉在邓玉龙传授剑招之中,半月未到后宅一步,为娘心中惦念,忍不住往花厅探视。哪知容俊竟然闭门不见,隔窗告诉为娘,他习练剑术,不能分心,要我转回后宅,等他练好剑术之后,再和我相见……
“当时未见到他,但为娘回到内宅时,邓玉龙却已在为娘闺房之中,他轻功高强,神出鬼没,青天白日,竟然无法瞧到他混入了内宅。为娘见他之后,心中怒火甚炽,随手抓过一枚金铰,刺了过去,以他武功而言,就算十个我,围攻于他,也不是他敌手,但我那一铰,却刺伤了他。”
容哥儿不自禁地问道:“伤在何处了?”
容夫人道:“脸上,在他左颊上,割了一道三寸长短的伤口,鲜血顺着他面颊滴下,滴湿了前胸衣服。
“我见他受伤甚重,心中没了主意,呆呆地站在那里……”
容哥儿道:“邓玉龙没有反击吗?”
容夫人道:“没有,那一铰好像刺在了别人身上,和他完全无关一般,他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一下,两道目光一直盯着为娘,那目光,不是忿恨,也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动人怜惜的情意。”
她望了容哥儿一眼,接道:“我看他流血不止,心中大为不忍,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擦拭他脸上的鲜血。哪知他一伸手抓住我的右腕,望着我说,我心中对他仍有爱意,这一铰本可刺瞎他的眼睛,但他动也未动过一下,我却故意一侧,那是手下留情了,“他这般一说,为娘细想当时之情,确也如此。但我仍然挣脱了右手,替他包扎好伤势,要他离开此地,但他却推说伤势严重,无法行动,就留在了为娘的房中。这就样、他在我房内养伤三日,铸下大错后,飘然而去,为娘越想越觉愧对容俊,留下一封书信出走。
“我离家之后,本想寻死,幸好,遇上了昔年一个同门师姊,她把我留在家中,百般慰劝,她为了不让我有寻死的机会,寸步不离为娘。那两个月中,我心已死,生活平静得有如枯井死水,料不到这时,我却觉出了身怀有孕,唉!我和那容俊成婚年余,渴望着有一个孩子,但却未能如愿!想不到,邓玉龙留我房中三日,竟然造成我有孕在身。
唉!为娘不得不相信天命了。”
容哥儿黯然说道:“母亲那时所受非人之苦,都是为了孩儿。”
容夫人道:“母子天性,何足为怪,我虽然被囚于斯,受尽了折磨苦难,但我心中却是毫无痛苦之感。”
容哥儿道:“为什么?”
容夫人道:“一个人做错了事,自然要有报应,我这样自然也是应受的报应了。”
容哥儿道:“孩儿又怎会回到容府中去?”
容夫人道:“为娘的生你之后,左思右想,觉得我可以养你长大,但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姓名。因此,在你两岁之后,我把你送回容府,那时,容俊已然远征北辽,仗凭邓玉龙传他的十二剑,大露锋芒,一口气击毙了北辽十二位勇士,一举间成了武林中风云人物,但他也从北辽带回了一位美女,我把你送回容府时,同时留下了一封信,要容俊照顾你。
“送你回容府之后,为娘的仍不放心,在容府附近住了一个月,确知已收养了你而且你那位新的母亲,待你也不错,为娘的才放心离去。”
容哥儿道:“母亲是否知道,目下江湖造成如此大劫,全是我那位养母所为?”
容夫人道:“听说,那位新的容夫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待人和蔼,想不到她竟心怀奸谋,造成江湖目下的大劫惨情,为娘的委实也要负些责任。我如不背弃容俊而走,他也许不会带一个番女回来,所以,容俊投入地下石府后,追捕为娘,把我锁此石室,为娘心中毫无半点怨恨。”
容哥儿长长呼一口气,道:“我的身世孩儿已大部了解,为了使江湖大为明朗,孩儿不想再隐瞒自己的身世。”
容夫人吃了一惊,道:“怎么!你要把此事公诸于天下吗?”
容哥儿道:“我那养母,已然被擒,她愿说明全部内情,不过,一定要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把天下英雄会聚一堂,然后,她才肯说明全部内情,孩儿想来,集会之中,我那养母必然有惊人之论。”
容夫人道:“什么惊人之论?”
容哥儿道:“唉!不论孩儿的养母,心机多深,智谋多高,她也无法造成如此形势、这其间有着无数的中原武林高手协助她。”
容夫人缓缓说道:“那些武林高手,又为什么甘心协助她呢?”
容哥儿道:“人生之中,最难勘破两件事,一件是生死之关,一件是美色迷惑,她就利用这两件大事,控制了整个武林。”
容夫人道:“唉!地下石府中,也为她所用了吗?”
容哥儿道:“何止为其所用,而且是我那位养母的主要力量,四大将军,各有用心,除了容俊之外,全都为毒物所困,摆不脱生死之关,只有为人效命了。”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在这场集会之中,我想我那位养母,必然揭穿很多武林中的隐秘,唉!这样也好,可以使混乱的武林,比较澄清一些,那些平日里自鸣清高的伪君子,自然也将在这一场大会中,暴露出其邪恶的本性。”
容夫人道:“那将毁了很多人。”
容哥儿道:“这是武林中一场大罪恶的揭发,相比之下,母亲罪后自惩,甘受痛苦的折磨,比他们清高多了……”
容夫人道:“孩子,可是你……”
容哥儿道:“我不在乎,容俊不认我,邓玉龙不养我,但我并未做一件坏事,不论他对我的看法如何,我总觉得比那些假道以行恶,外貌伪善的人强得多了。”
容夫人道:“为娘这一代犯的错,却把这痛苦,加诸在你的身上。”
容哥儿道:“孩儿并不觉得,也许我若……”
容夫人突然接道:“有人来了,小心戒备。”容哥儿一吸气,背贴墙壁而站,蓄劲于掌。只见石棺一开,一道火光,疾沉而入。
容哥儿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张怪脸,难看无比,手执灯火,白须飘拂,正是那地下石府主人邓玉龙。
邓玉龙扬扬手中灯光,一照容哥儿,道:“孩子,你也来了?”
容哥儿长叹一声,道:“我该怎样称呼你?”
邓玉龙道:“随便叫吧。”缓缓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明亮的灯光,照射在容夫人的脸上,她脸色苍白,见不到一点血色。
邓玉龙神情凄枪,缓缓道:“刚刚我碰到容俊,他才告诉我这件事情。”
容夫人缓缓说道:“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被囚于此十余年了。”
邓玉龙叹息一声道:“我一生充满着罪恶,因此,我自毁容貌,隐于此不见天日之处。罗致了四个充满正义感的侠士,执行我行善不为人知的计划。”
容夫人道:“但你失败了。”
邓玉龙叹声道:“因为我容纳了一个容俊,也因为他,暴露了我的存身之地,引来那位容夫人暗中施毒,控制了我整个地下石府,我虽然没有中毒,但却为他们所欺骗,等我觉出情势不对,为时已晚……”
容夫人道:“目下江湖,正面临空前的浩劫,你难道就坐视不管?”
邓玉龙道:“唉!我会尽力,死而后己。”
容哥儿接道:“我那位养母,已答应少林掌门人,要他召集天下英雄,她要在群雄面前,TABB造成江湖大乱的内情。”
邓玉龙点点头,道:“那很好。”
容哥儿道:“但这场大会中,有很多声誉清高的武林高手,都要暴露原形。”
邓玉龙沉声说道:“我邓玉龙身犯一戒,不论我做多少好事,都不能弥补,有很多人,却做尽卑下无耻的事,反落得一身清名,这番江湖大劫,如能挽救,那无疑替武林做了一次清洗工作,虽然伤了不少武林元气,焉知非福呢?”
目光转到容哥儿的脸上,接道:“孩子,容俊说,已把钥匙交给了你。
容哥儿道:“是的。”
邓玉龙道:“打开你母亲身上枷锁。”
容哥儿取出钥匙,缓步行到容夫人身侧,开启了加在容夫人琵琶骨上的两个坚牢铁锁。那伤口因时日过久,早已变得干枯。
容夫人理一下头上乱发,缓缓说道:“你们父子相见,为娘唯一的一桩心事已了,这人间已无我留恋的事了。”
容哥儿道:“听母亲之言,似乎是不想活了?”
容夫人黯然说道:“我纵然能活下去,还有什么味道,倒不如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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