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韩夫人见是符离渐,心内暗惊,只道他是来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当下依照江湖礼节,施
体问道:“符岛主此来同意?”
符离渐笑道:“特来向你讨一个人,你为什么把人家的女儿收藏起来?”冯琳骂道:
“放屁,韩夫人自己的女儿,何用收藏?”符离渐道:“你才是放屁,谁不知道她的义女本
来是孟先生的亲生女儿?好,现在我不和你说话,等下咱们再比划比!'阳赤符道:“我师
兄看在你收养他女儿许多年的份上,不愿意和你为难。你知趣的就快快叫她跟随我们回
去!”
韩夫人怒道:“你想拿孟老怪来威吓我吗?哼,休说是你,就是你的师兄亲自到来,我
也决不能让他将我的女儿掳去!”
符离渐冷笑道:“你有胆说这样的话,好,我就请你向孟先生当面说说吧!”话声末
了,身形倏起,五指如钧,同韩夫人楼头抓下!当真是势若旺飙,迅如闪电!
冯琳早已蓄势待发,一见符离渐出手,她的长袖也立即一挥,两人动作都是快到极点,
只听得“啪”的一声,冯琳使出“流云铁袖”的功夫,软绵绵的衣袖,登时变得有如铁棒,
正正拍中了他的虎口。
符离渐大喝一声,身形一斜,向前冲出几步,五根指头插入了墙壁,这才煞住那急冲之
势。
泥屑纷飞,墙壁上现出五个窟洼,符离渐一个转身,大怒喝道:“好呀,我就先打发你
这个老虔婆!你亮剑吧,符某就冯这一双肉掌,斗一斗你的天山剑法!”
冯琳冷笑道:“对待你这个老贼,何须用剑。”解下束腰的绸带,迎风一抖,夭矫如
龙,竟然使出长剑的招数,同符离渐挥去。
冯琳用铁袖的功夫拍中他的虎口,他的虎口竟然没有破裂,本来就不该轻敌。但冯琳是
骄傲惯了的,虽然知道这人武功甚高,但刚才那一招总算是占了一点上风,符离渐要用肉掌
斗她的天山剑法,她怎肯输口,所以宁可用绸带迎敌。近十年来,她除了对待极强的对手之
外,已经甚少用剑,却另外练成了一门功夫,可以把绸带当作软剑来使,又可以用来卷敌人
的兵器,她自信就冯这根绸带,纵然胜不了符离渐,也决不会输给他。
岂知符离渐刚才那一抓,是因为想生擒韩夫人,只用了七分力道,冯琳若然用剑,最多
也不过与他打个平手,如今改用绸带,虽则它的内功已到了上乘境界,绸带与宝剑棺比,威
力总是不如,千数招一周,渐渐便有点相形见绌。
但见符离渐一掌拍出,便是一股劲风,冯琳的绸带在他的掌风激汤之下,东飘西汤,哪
里能触及它的身体,激战中忽听得“嗤”的一声,符离渐五指一钧,将它的绸带撕去了一
片,符离惭得理不饶人,立即欺身进招,第二抓便向冯琳的胸口抓下!
冯琳也真了得。就在这刹那之间。她已用了一个“卸”字诀,绸带脱出了敌人的掌握,
反卷回来,同时,突然使出红教密宗的点穴手法,左手中食指一弹,弹中了符离渐的“曲池
穴”。
符离渐料不到她竟然懂得红教中从不外传的点穴手法,这一下反变成了他轻敌冒进,吃
了个亏。
幸而符离渐刚练成了“太行五玄阴气功”,与金光大师的太清气功,一正一邪,有异曲
同工之妙,他的“曲池穴”一给冯琳弹中,立刻生出反应,真气逆运,把被封闭的穴道冲
开,但饶是如此,一倏手臂也登时麻屏,几乎不能动弹。当下左手拍出一掌,慌忙退开三
步。可惜冯琳没有抓紧时机,她见符离渐给她点中了穴,竟似若无其事,禁不住心头一凛,
就这样稍为缓慢,符离渐的真气已经运了一转,贯达四吱,恢复正常了。
符离渐试了这一招,知道冯琳的点穴功夫厉害,不敢再欺身进击,当下把掌力催紧,一
掌猛过一掌,劲风呼呼,有如排山倒海而来,冯琳的内功虽然到了一流境界,也感到压力沉
重,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但因为符离渐不敢冒险进招,双方仍是个缠斗的局面,一时之间,
尚难分出胜负。
陵霄子与阳赤符早已等得不耐烦,陵霄子道:“韩夫人。你说孟先生的掌珠不在这儿,
请恕贫道放肆,要进去搜一搜了!”韩夫人面似寒霜,冷冷说道:“谷正朋虽然去世,他的
家人岂能客人欺侮?刀来!”两个丫环,各自抛出一口柳叶刀,韩夫人手持双刃,守在门
口,沉声说道:“你要进来,请先问我这两口宝刀!”
陵霄千冷声笑道:“正想请教夫人的峨嵋刀法!”拂尘一展,立即向韩夫人的刀柄缠去
口韩夫人是峨嵋派无相神尼的女弟子,少年时候,凭着一对柳叶刀,与丈夫在江湖行侠,所
向无敌,谷正朋赢得“两湖大侠”的名头,得他妻子的助力着实不小,如今虽已老了,雄风
犹在,双刃霍霍展开,与陵霄子斗在一起。
陵霄子自恃武功高强,第一招就想把韩夫人的双刀夺出手去,哪知韩夫人的峨嵋刀法,
确有过人之处,刀光电掣,倏的贴着拂尘削去,凌霄子没有缠上刀柄,忽觉冷气沁肌,急忙
将拂尘一扬,但听得“喋”的一声,刀锋过处,他的尘尾已有几根给刀锋削断!韩夫人这一
对柳叶刀乃是百缅刀。要不是陵霄于缩手得快,手指也险些给她削断。
陵霄子的这柄拂尘,也是一件宝物,尘尾乃是乌金支丝所,只因刚才散开,韩夫人的缅
刀才能够削断几根。陵霄子一见不妙,招数立变,真力直透拂尘的末梢,千百根尘尾聚成一
束,状如狼毫大笔,猛的一挥,铿然有声,竟如金属相触。在孟神通的党羽中,陵霄子是有
数的高手,功力要胜韩夫人三分,韩夫人给他拂尘一挥,双刃虽末脱手,却也给他的猛力冲
开了几步!
韩夫人离开了门口,阳赤符身形一晃,便即进入屋内,哈哈笑道:“老叫化,老朋友来
啦,你怎么还躲在里面不肯见人?好,你不见我,我只好来见你啦!”
翼仲牟因为谷之华病体初愈,精神未复,所以在屋内保护她。谷之华本来想不顾病体,
帮助义母抵御强敌的,翼仲年以师兄的身份,坚决不许她动手,并要她退入厢房,厢房里有
一道暗门,必要时可以从暗门逃走。
翼仲牟撑着铁拐,兀立如山,大声喝道:“阳赤符,你师兄已是自身难保,你还要与他
同恶相济么?趁早少作坏事,将来或者还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原来阳赤符为人较为谨慎,
虽也曾协助师兄为要,但其恶不大,所以翼仲牟才肯苦口劝他。
岂知阳赤符自从师兄取得乔北溟的武功秘笈之后,以为他们师兄弟二人从此即可称霸天
下,已是死心塌地甘为师兄所用,哪里还听得进翼仲年的金玉良言。
阳赤符大笑道:“我给孟师兄找他的亲生女儿回去。怎能说是同恶相济?老叫化,你与
我的年纪也差不多,却怎的这样老糊涂了?我劝你少管闲事,我也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翼仲牟沉声说道:“好,你既不听良言,我只好与你一决雌雄了!”阳赤符笑道:“正
是呢,咱们五年前在孟家庄之战,未决雌雄,正好看一看这几年来彼此的进境如何?”笑声
一收,立即一掌劈出!
阳赤符得他师兄传授,不但会了许多奥妙的武功,修罗阴煞功亦已经到了第七重的境
界,满以为这一掌打出,翼仲牟非死亦伤。
却不料翼仲牟只是闷哼一声,立即便拐仗一轮,向阳赤符迎头痛击曰原来翼仲牟在邙山
派的第三代弟子之中,功力最深,他的掌门师姐曹锦儿也不如他,加以他心性纯正和平,所
以在曹锦儿挑选的几个曾学过“少阳玄功”的师弟之中,以它的成绩最好,现在他接了阳赤
符的一掌,虽然仍是觉得寒气侵肤,甚不舒服,但却还可以支撑得住。
阳赤符见他居然接下了自己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掌力,亦不禁有点诧异,但仍是傲然不
惧,一声笑道:“老叫化,原来你也是今非昔比了。咱们可得好好较量一番了:”使出天罗
步法,避开了翼仲牟这一拐。紧接着使出阴阳抓的功夫,双手扬空一抓,两股力道互相牵
引,翼仲牟的铁拐歪过一边,说时迟,那时快,阳赤符立即欺身直进,第二招便向翼仲牟的
胸膛抓下,要是给他抓实,便是开胸破腹之灾!
翼仲牟忽地打了一个盘旋,跌坐地上,拐端一翘,反指阳赤符胸膛的“愈气穴”,这一
招用得精妙非常,辰辣无比,设若阳赤符仍然俯身插下,难免两败俱伤,阳赤符自信胜算可
操,焉肯与他硬拚,只得先用天罗步法避开,再图反击。
哪知翼仲牟的拐仗伦圆,就如一片杖林,在面前布起了一道铜墙铁壁,阳赤符接连使出
几种奇奥的武功,竟是攻之不入,摧之不毁!翼仲牟已是把师门绝学的伏魔杖法使出来了。
这一套伏魔杖法,乃是邙山派的祖师烛臂神尼所创,中间又经过了因和尚、甘凤池、铁拐仙
吕青等人的精研,演成一百零八路招数,每一枚打下都有千钧之力,而且仗头杖尾都可用以
点穴,其中环夹有刀剑的路数,端的是厉害无比!
阳赤符见他杖法凶猛,只好不求速胜,当下退开几步,以劈空掌发出修罗阴煞功,翼仲
牟使伏魔杖法,已是耗力非常,又要运用“少阳玄功”来抵御刺骨侵肤的阴煞之气,时间稍
长,渐渐便感到力不从心,黄豆般粗大的汗珠一滴滴流下,同时却又牙关打战,全身颤抖。
两人各施绝学,越斗越烈,翼仲牟使到了伏魔仗法第二段约三十六招,用的全景买力,
每一招都似金刚猛扑,隐隐挟着风雷之声,阳赤符每一掌发出,也是狂亲卷地,有如排山倒
海而来。
这间屋子虽然是青砖建,极为牢固,但在这两大高手激战之下,也震得墙壁摇动,屋瓦
碎裂,泥屑纷飞!
谷之华躲在厢房之内,虽然师兄早有严命,禁止她出来动手,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好似
坐在风雨飘摇的小舟之内,怎忍让师兄一人独自抗御风溟,她咬了咬牙,提起了霜华宝剑,
倏的拉开了房门。
翼仲牟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师妹,你快走!”就在这时,谷之华的耳边忽然听得一
个极熟悉的声音说道:“之华,你别担心,让我替你将这老贼打发了吧!”谷之华怔了一
怔,登时呆若木鸡。
翼仲牟本来已是勉力支撑,加上这一分神,伏魔杖法不觉迟缓下来,威力大减,阳赤符
一见有机可乘,立即施用天罗步法,欺到翼仲年身前,一掌向他劈下!
这一掌有若奔雷骇电,沉猛之极,翼仲年的铁拐正使到一招“铁锁横江”,横扫出去,
万万料不到阳赤待会欺到他的身前,铁拐来不及收回,掌风已是压顶!
就在这生死俄顷之际,奇迹忽然发生,但听得“蓬”的一声,双掌相交,阳赤符徒然一
震,竟似臣球般给抛了起来,飞出门外!翼仲年硬接了这一掌,虽然仍是感到寒意直透心
头,但对方的掌力却违不如料想的强劲,翼忡牟糊里糊涂的击败敌人,连自己也不禁呆了!
门外传来了韩夫人的呼声,翼仲牟走了一定心神,急忙追赶出去,他还以为是韩夫人受
到了凌霄子和阳赤符的夹击,哪知出去一看,不但是阳赤符逃得无影无踪,陵霄子也正在倒
卷拂尘,败下阵来,一声不响,急急忙忙,往外飞奔,状若丧家之狗。韩夫人也像他刚才那
样,呆在一旁,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凌霄子与韩夫人大战了将近百招,韩夫人的刀法虽然精妙,气力终是不及对方,凌
霄于的拂尘时散时聚,散时有如千针刺穴,聚时有如大笔横挥,到一将近百招的时候,已是
把韩夫人的双刀社住,陵霄子正要抓着时机。痛下杀手,耳边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牛鼻
子臭道士,你不快滚,难道要我再赏你一记耳光吗?”
陵霄子与孟神通上次在御河边大战群雄的时候,陵霄子为了要捉拿厉胜男,被金世遗很
很的打了他一记耳光,及今思之,犹有余怖,这时忽然听得就是那个打了他耳光的人在他耳
边说话,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高手比斗,那容得失惊无神,就在他吓得猛然一震的当
儿,韩夫人刀锋划过,立即在他的肩头拉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其实,即算他不受伤,
听到这个神出鬼没的声音,也要吓得飞逃了!
这时只剩下了冯琳和符离渐这一对还在杀,符离渐见两个同伴都败走了,也禁不住心
慌,冯琳绸带一挥,同他左足卷去,符离渐跳起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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