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通,百理融。你若懂得了上乘武学的道理,将来无论学到什么招式,一出手便可以随心所
欲,制胜克敌。内功方面,你已有了底子,照唐经天所传授你的天山内功心法,勤自练习,
便可有成,这个我不教你了。”
武学浩瀚无边,有如大海,金世遗择最关键的诀窍之处,给他讲解了几十条口诀,江南
记性甚好,每个口诀,金世遗最多讲解两遍,他便能熟记胸中,并且明白其中道理。最后金
世遗又传授了他一套点穴手法,这样一来,半日之间,他所得的好处,比过去几年间一鳞半
爪的学,已是胜过多多。
不说江南这番奇遇,且说杨柳青等了一夜,不见女儿回来,心中大急,生怕她出了什么
意外,天亮之后,到后出寻找,好不容易才在山洞前面找到了女儿。邹绛霞一见她便叫她不
要作声,弄得她莫名其妙。
直到中午时分,只听得金世遗在洞中大笑三声,与江南携手而出,杨柳青见江南容光焕
发,这才猜到了是金世遗在洞中传授他的武功。杨柳青想起昨晚那场大祸,乃是金世遗暗中
替她消解的,因此:虽然以往与他有些嫌隙,也只好上前道谢。
邹绛霞为了江南的关系,更想请他多住两天。
金世遗道:“你真的想留我住?还有几个大魔头想找我晦气,你怕不怕他们到你家中大
闹一场?”杨柳青本来就没有诚意邀请他,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正想说得婉转一些,顺便
将他送走。金世遗哈哈大笑,朗声吟道:“剑拐纵横来复去,昂头天外自高歌!”展袖一
拂:飞身掠起,笑声未绝,他的背影早已没入密林丛莽之中。杨柳青道:“真是个怪物。”
邹绛霞道:“不,我看他好像有什么伤心之事。嗯,他的武功虽然高到极点,却是孤独得
很。”
不说杨柳青母女背后的议论,且说金世遗离开了他们,心中颇为郁闷。他暗助江南成
名,也即是间接撮合了他与邹绛霞的姻缘,对这件事情,他本来十分得意,但想起了自己的
孤零身世,飘泊生涯,却又不禁有些怅惘。不知怎的,那少女的影子一再的在他心头泛起,
金世遗忽地想道:“我师父受过吕四娘的大恩,在武林之中,我最佩服的也只有吕四娘一
人。而今我既然知道了她的死讯,岂可不到她的墓前吊祭一番?”其实这是他替自己找寻藉
口,固然他尊敬吕四娘,但他要至吕四娘的坟前祭扫,心底里却是想见谷之华。
邙山在河南境内,金世遗离开了山东东平县,走了将近一月,从山东南部进入河南,渡
过了黄河,沿着太行山边西走,这一日到了一个小镇,名叫新安,从新安再去,还有二百多
里,便到邙山。
金世遗来到新安,已是黄昏时分。他木来还想再赶一程,在一家客店的门外,无意中却
忽然发现了两匹骏马,颈长腿短,四蹄如云,正是大宛马种。金世遗颇为奇怪,想道:“这
两匹马的主人必定是从塞外来的了,我且看看是谁?”於是便进这间客店投宿。
晚饭过后,金世遗练了一会坐功,待至三更时分,便悄悄起身,到各间客房偷看,看了
几间,房中的客人都没有什么可疑,最后到了东面尽头的一间,金世遗刚刚摸到窗前,忽听
得里面有人骂道:“金世遗这个怪物,死了倒也乾净!”金世遗不由得吃了一惊,要知道他
的轻功,近年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自信毫无声息。黑夜之中,却竟然给房中的人听了出
来。
只听得另一个按着说道:“武老二,你怎么可以在背地里乱骂人?”先头那个声音说
道:“我不骂他还骂谁?你想想看,咱们这场奔波,不就是为了他吗?你的好事至今未成,
也不是为了他吗,哼,哼,麻烦的就是,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死是生?”
金世遗听到这里,方始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自己的行踪给房内的人发觉,而是他们背
后谈论他。但令他大惑不解的是:听这两人的声音,并非熟识,因何他们要诅咒他死?好像
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只听得那个带点稚气的少年声音说道:“我倒盼望金世遗还活在世上,要不然只怕我的
小师妹要伤心一世!”先头那个声音说道:“小师叔,别怪我说,我觉得你真是有点傻气。
金世遗若果真死了,死讯确凿的话,我那小姑姑难道还能守活寡不成?嗯,你可知道你师父
他属意於你,我曾亲耳听得他向沁梅的妈妈提亲呢!”
金世遗蓦然听到“沁梅”的名字,有如触电,一个活泼娇憨的少女影子登时浮现心头,
他记起了在峨媚山上与她初会的情境,想起在塞外的大草原上,曾与她两母女千里同行,想
起在喜马拉雅山上她的痴情眷恋,虽然金世遗不忍扰乱一个少女的情怀,不敢接受她的柔情
蜜竟,但他却感激这一颗纯真的少女的心,不管如何,这个少女的影于将令他终生不会忘
怀。
金世遗这时也猜到了屋内这两个人的身份。那个被唤作“武老二”的人,想必是李沁梅
的表亲“比她晚一辈的那个武定球。原来冯琳的婆婆乃是天山七剑之一的武琼瑶,武琼瑶的
哥哥武成化有两个玄孙,大哥叫武定周,弟弟叫武定球。算起亲戚关系,虽然已是相当疏
远,但天山七剑的后人每三五年便有一次聚会,若然未至成年,更是经常见面的,所以武家
兄弟和李沁梅自小就很稔熟,他们熟悉她的家事,自然是毫不为奇。至於那个声音带点稚气
的少年人,则是唐晓澜所收的唯一弟子,名唤锺展。当年冰川天女上驼峰,在会见唐晓澜去
妇之前,曾和他打过一场的。这事情金世还会听冰川天女说过。金世遗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来
历,心中登时涌起了无数疑团,只听那个武定球续道:“那一天,我正在院子里和沁梅练
剑,唐大侠走了进来,和她母亲谈起了金世遗。唐大侠说,金世遗已失踪多年,他到处托人
找寻,都无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了。按着他就谈起沁梅的婚事,哈,你猜他提的是谁?
就是你呀!沁梅的妈妈素来爽直,她说她知道女儿的心意,除非确实知道金世遗的死讯,否
则恐怕很难劝她移心别向,不过也担心耽搁女儿的青春,答应问过她女儿之后,再考虑这头
婚事。沁梅和我在院子里,他们的谈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想来她妈妈也是有意让她听到
的。当时我觉得她的神色有点奇怪,但还不以为意,想不到她当天晚上,不待她妈妈找她说
话,她就私逃下山去了。”
锺展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沁梅师妹是因为这事逃走的!”武定球笑道:“小师叔,
你不要为此难过。她私逃下山,自是去访寻金世遗的下落,等她死心也好。她遍寻不见,或
者确实知道金世遗已死之后,难道她还会终生不嫁入吗?”锺展黯然不语。武定球又道:
“我最气他不过的,就是金世迨这个怪物,一个疯癫的小叫化,沁梅居然会看上了他!甚至
连她母亲,连你师父,也为了他的生死之谜,费了无穷心力去追究!他死了不打紧,如今沁
梅又为他失踪,却连累了我们又要去寻找她了。”锺展道:“又寻找了半年多啦,还是丝毫
打探不到她的消息。她素来任性,年纪轻轻的一个单身女子独闯江湖,但望她没有什么意外
之事才好。”武定球笑道:“你真是一往情深,可惜她听不见。其实这也不用担心,你师父
的武功天下第一,她的武功也绝不在咱们之下。江湖上能胜过她的高手能有几人?纵有胜过
她的,只要一和她动手,又岂有不知她是天山派弟子之理?你想,谁敢惹咱们天山派的门
下?”
金世遗在窗外听得痴了。想道:“料不到沁梅竟是对我如此情深,四五年来,还是一心
不变!嗯,这姓锺的人品似乎也不坏。这姓武的却是令人讨厌。”武定球在房内还是絮絮不
休,既咒骂金世遗又取笑锺展。金世遗心中一气,悄悄在阴沟里掏起了一团烂泥,倏地撕破
窗纸,把手一扬,一团烂泥刚好封住了武定球嘴巴。
这一下,惊得房内这两个不知大高地厚的少年都跳了起来,锺展摘下挂在壁问的青钢剑
立刻穿窗跳出,武定球跟着也跳了出来,揭去了嘴上的泥巴,气得发昏,大怒骂道:“哪里
来的混帐王八蛋,胆敢戏弄小爹!”骂声未绝,又是一团烂泥飞来,这回武定球闪避得快,
没有给封往嘴巴,但却给糊在他的面上,烂泥又臭又湿,好不难受!
。金世遗故意露出一些痕迹,引他们来追,锺展知道来人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但武定
球已追上去了,他与武定球谊属同门,休戚相关,只好一同追赶。
金世遗将他们引到郊外,时不时的掷出一颗石子或一团烂泥,将他们尽情戏弄。金世追
的轻功远比他们高明,他们追了半夜,只是隐约的见到金世遗的背影,待要不追,烂泥石子
又飞了过来,弄得武定球骂不胜骂,力竭筋疲。锺展比较机灵,心中一动,想道:“莫非这
人就是金世遗?”心念未已,但听到一声刺耳的长啸,前面的影子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世遗抄了另一条小路,在武锺二人之前赶回客店,一路上暗笑不休。
金世遗一路暗笑,哪知回到了客店的房间,却意外的发见了一样物事,令他笑不出来。
那是一根玉钗,金世遗一踏进房间,就发现它在床前的小几上,闪闪发亮,金世遗拿来
一看,奇怪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端打成蝴蝶形的玉钗,式样甚为特别,正是
李沁梅头上的饰物,金世遗自从最初和她相识,直到珠峰脚下和她最后一面,都曾见她簪着
这根玉钗。
“这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沁梅找我来了?”金世遗拈起玉钗,胡乱猜测,细看之下,玉
钗上还有一点淡淡的血痕,“是她受了伤么?还是她要藉此表示她的心意。”金世这对着玉
钗,就好像对着李沁梅一样,想起她的浅笑轻颦,想起她幽怨的目光,金世遗突然感到一阵
悲凉,“难道这是注定的不可逃避的情孽?”
静夜之中,忽听得屋顶上有极轻微的声息,轻微得连金世遗也仅能察觉。金世遗心头一
惊,“是谁有这样好的夜行功夫?不错,一定是沁梅来了!”
金世遗跳上屋顶,只见一条黑影刚刚掠过,看那身材不似女子,霎眼之间,就到了客店
东面尽头的那一间房间,那正是锺展和武定球所住的房间。
但见他把眼睛贴在窗上,向内张望,忽地“咦”了一声,似乎是因为发觉里面没人,感
到惊诧,金世遗不待他回过头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他胁上的麻六,一把将他
扭转,喝道:“你是谁?你来找谁?”
那汉子惊得呆了,金世遗将玉钗在他面前一晃,又低声喝道:“这玉钗是你送来的
吗?”这瞬间只见那汉子只眼大张,神情十分惊诧,金世遗料想这玉钗即算不是他送来的,
也必定与他有关,立即将玉钗对准他的眼睛,沉声喝道:“你快说实话,要不然我就刺瞎你
的眼睛!”
那汉子“啊呀”一声,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金世遗道:“我是金世遗。”金
世遗早年被人称为“毒手疯丐”,人人都当他是个怪物,这汉子听他自报姓名,吓得比碰见
阎王还更害怕,抖抖索索,慌忙说道:“我不是来窥探你老人家的,我、我、我是奉命来追
踪一个女子的。”金世遗道:“什么样的女子?”那汉子道:“不,不知道。”金世遗道:
“是不是姓李的天山派女弟子?”那汉子道:“不,不是”。金世遗再把玉钗一晃,道:
“你可认得这玉钗吗?”那汉子道:“这,这就是那女子在我们庄子里偷出来的。”金世遗
听了大为奇怪,心中想道:“偷出来的?李沁梅的玉钗怎会落在他人手里?这女子又是
谁?”立即又追问道:“那么你是幸谁之命来追人的?”
那汉子头声说道:“孟,孟……”刚刚吐出一个“孟”宇,忽地一声惨叫,仆地气绝。
金世遗是发暗器的高手,在那汉子吐出“孟”字的那,一瞬间,他早已听出了极微细的
暗器破空之声,然而他也仅仅能避开了一枚梅花针,却来不及救这汉子。
金世遗的江湖阅历何等丰富,见此情形,知道暗杀这个汉子的人,定然是他的同伴,暗
伏在旁,为怕同伴吐出真情:故此杀人灭口。金世遗无瑕再去搜查锺武二人的房,立即追
出,在这片刻之间,那人已是逃出一里开外。但金世遗是自小便练过飞针暗器的人,耳力特
别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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