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迦宣慰使的时使的时候,被土司威迫,替儿子定下了土司的女儿。这门亲事,陈天宇一向是
不承认的,他并曾为此逃为此逃婚。后来土司给一个藏族少女芝娜刺死,婚事就不了了之。
想不到在陈天宇南归之后。桑璧伊竟万里迢迢的来寻觅他。她本来是要将陈天宇也一齐刺死
的。临到下手之际,忽然不忍,又让他活下来了。陈天宇轻轻将桑璧伊的??体搬开,一看
鞋带已经松乱,原来西藏的风俗,少女替男子结鞋带,就是以身相许的意思,以前桑璧伊在
土司衙门,曾经替陈天宇结过一次鞋带,那时陈天宇还未知道这个风俗。桑璧伊对婚约念念
不忘,至死也要做他的妻子,在临死之前,她仍然要再替他结一次鞋带。
陈天宇抽出脚来,伸手一探,桑璧伊早已气绝。在这样阴惨惨的气氛中,血液都冷得好
似要凝结了,他急急忙忙的跑到妻于身边,但见幽萍双目紧闭,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她肩上
的衣裳早已被桑璧伊撕裂,肌肉瘀黑一片,陈天宇一看那支毒箭正插在胸口,试想连肩膊手
臂都已僵硬,那胸口是人身致命所在,被毒箭插入,焉能不死。陈天宇呆若木鸡,乎的拔出
剑来了,回转剑锋,同自己的咽喉便是一剑,他经历了两番情劫,真是不愿在这世上独自伤
心了。
江南正在他的身边,手急眼快,一脚飞起,将陈天宇的长剑踢飞,叫道:“公子,你
看,少奶的头还会动呢!”陈天宇一看,幽萍的头发在地上随风微拂,神志稍清,心中想
道:“不错我还应该尽力而为。”於是叫江南进内把解毒的膏丹丸散都拿出来,他不敢拔起
这支毒箭,只有紧紧的握着妻子双手,但觉妻子脉如抽丝,虽然微弱之极,好在还未完全断
绝。
过了一会,江南将各种各样解毒的药都出来,陈天宇选了两种幽萍从冰宫之中带来的丹
散,给她内服外敷,再给她轻轻推拿,阻遏那毒气的发散,过了好久,幽萍双眼微启,口唇
开阖,陈天宇将耳朵凑近她的口边。只听她低声说道:“不要难为她!”指的当然是桑璧
伊。
陈天宇一阵难过,道:“她已死了!”幽萍道:“不要恨她,用妻子之礼将她埋葬了
吧。我若死了,便请你将我埋在她的墓边!”
陈天宇咽泪说道:“不,萍妹你不会死的。”这时屋内人声如沸,陈天宇心乱如麻,问
江南道:“老爷怎么样了?”江南道:“被吓得病倒了。”陈天宇抱起妻子,将她送回卧
房,再去探视老父,忙个不了。幸而陈定基只是因为年老体弱,受惊成病,并无大碍。
陈天宇一连数日,衣不解带,在病榻旁边服侍妻子,桑璧伊的毒箭不知是用什么毒药淬
炼的,其毒无比,虽有冰宫灵药,也只能阻止伤势不再扩大,幸好陈天宇得唐经天指点过正
宗的内功心法,每日早午晚三个时辰,都以上乘的内功配合冰宫灵药为她疗伤,而幽萍的武
功根底又甚坚实,这才一天拖过一天,到了第四天她才能够略进流体食物,脉息也较前粗了
一些,但病情仍是极为危险。
陈天宇一边照料父亲,一边要看护妻子,当真是累得心力交疲。这一日幽萍神智稍稍清
醒。见陈天宇面色憔悴,幽幽叹道:“累得你这个样子,真不如我死了还好。冰宫的灵药也
不能解毒,想来不会有哪个医生医得好了。这几年我享尽了福,即使早死也是瞑目的了。”
陈天宇道:“别胡思乱想,你死不了!”他虽然说得似有把握,其实乃是安慰病人,心中实
无良法。幽萍忽道:“桑璧伊的墓你给她造好了没有?”陈天宇道:“前两天我已经叫江南
督工修好了。”幽淬道:“她虽然狠毒,却是一片痴情。你不可亏待她。”陈天宇道:“我
已依照你的吩咐,礼葬她了。”幽萍道:“很好,那么将来我在泉下与她相见,亦可安
心。”陈天宇道:“你为了我,不要再说这些令人心碎的话好吗?有冰宫灵药,加上你我本
身的功力。纵然一时之间不能痊愈,总还可以保得住性命。”幽萍惨笑道:“那你天天对看
一个僵卧的病人。你不心烦,我也心烦了!”歇了一歇,又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
情?昔年唐经天初上冰宫的时候,替我们的公主和几个贴身侍女都做了一副嵌名的对联,他
给我做的嵌名联是:“幽谷荒山,月色洗清颜色:萍梗莲叶,雨声滴碎荷声。”想来我当真
是只合住在幽谷荒出的,给你带到这繁华的尘世,反而要累得你他日听雨碎荷声,为我伤心
一世!“陈天宇伤心欲绝,忽地瞿然一省,破涕为笑,叫道:“对啦,我怎没有想起?江
南,江南!”
幽萍道:“你想起什么。”陈天字道:“唐经天,天山雪莲!幸亏你提起他:天山雪莲
能解百毒,还怕什么?”幽萍苦笑道:“天山离这儿多远?”陈天宇道:“快马来回,最多
不过半年。在这半年我悉心替你调治,病情最少不会恶化!”这时江南已经匆匆跑来,在病
榻之前垂首侍立,神情惶恐之极。
陈天宇道:“江南,我求你两件事情。”江南“哎哟”叫道。士公子你这样说,当真是
要折杀我了。你待我这样好,有什么事但管吩咐,水里火里,江南决不皱眉!“陈天宇道:
“有劳你到冰宫一次,同唐大侠讨一朵天山雪莲回来。”江南因为这次的贼人是他引来的,
公子虽然没有责怪,他却是内疚於心,无刻安宁,此时听得陈天宇要他去求取天山雪莲,知
道定是给少奶解毒疗伤,不禁大喜道:“公子放心,江南定能给你办到。”陈天宇道:“山
长水远,一路上你须得小心才好。”
江南道:“这个自然,路上若碰见响马截劫,我避得开便避,避不开和他们拚命便
是。”陈天宇道:“这个我倒并不担心。虽说路途不靖,盗贼甚多,但一来你身上没有值钱
的东西;二来你的武功这几年甚有进境,虽然未足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抗衡,二三流的人物
与一般的向马贼料想你自己也可以应付了。最要紧的是不可惹事。”江南道:“好啦,我就
装作一点不懂武功,别人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便是。除非他真的打得我禁受不起。”陈天
宇皱皱眉头,说道:“别人也没有无缘无故打你骂你的道理。你发愿不肯惹事,这个很
好。”歇了一歇郑重说道:“我还要求你一件事情。”江南道:“你吩咐罢,江南无有不
依。”陈天宇道:“你要紧记着这两句话|”顿了一顿,江南急不及待的问道:“什么
话?”陈天宇道:“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江湖上什么奸险的小人都有,你爱
说话的老毛病可得要改一改。”江南面上一红,尴尬说道:“到了路上,别人问我两句,我
答一句。别人问我十句,我答两双。若然他的道路不对,我就装聋作哑。决不敢坏了公子的
大事。”幽萍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也禁不住在病榻上噗嗤一笑。江南道:“现在尚
在家中,我多说几旬无妨。少夫人你放心,到了路上,我便变了个锯咀的葫芦!”陈天宇微
笑道:“你对我一片忠诚,我很感激。你早已不是我的书僮,以后不必再叫我做公子了。”
江南道:“待我取得天山雪莲之后,再改称呼吧。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陈天宇道:
“只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容你在路上打听,那就是金世遗的消息。”说罢取出了二百两银子
给他做路费,并且将自己从西藏骑回来的大宛名马给他做坐骑,送他出了村子,一再叮咛,
这才挥手告别。
江南一路上紧记看陈天字的吩咐,果然不敢多说半句闲话。他快马加鞭,每日一清早便
动身,天黑了才投宿,五天的时光,便赶了一千多里的路程,心中盘算道:“像这样的赶
法,用不了半年时光,最多四个月便可以回来了。”哪知在第六天使碰到一件意外之事,几
乎令他送了性命。正是:江湖向是多风浪,那可人前强出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二回 天旋地转不知处 柳暗花明遇故人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二回 天旋地转不知处 柳暗花明遇故人 这一日江南仍是照往常一样,一大清早露水未乾便即跨马登程,马不停蹄,跑了半天,
已是中午时份,烈日当空,他的座骑虽是大宛良驹,口中亦已吐出白沫,江南也感到焦渴不
堪,正想找一处阴凉的地方歇歇,路边恰懊有一座凉亭,凉亭里还有人卖茶,江南心道:
“人纵不果,马亦累了。我且歇歇再走。”将马系好,便进凉亭喝茶。
这座凉亭乃是砖石建??,甚为宽敞,两边还有两条石柱,红木栏杆,江南心道:“中
原之地到底不同,这座凉亭就要比西藏有钱人家的屋子还好。”卖茶的老头儿给他泡了一壶
香片,江南一喝,啧啧赞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老头道:“这是东平县的平湖
乡。”江南道:“啊,原来是山东境了,附近有个平湖,是吗?”那老头儿道:“这位小
哥,你敢情定到过这里的?”
江南心头一动,想道:“原来我已到了她的家乡。”脑海里浮出一个少女的影子,那是
杨柳青的女儿邹绛霞,杨柳青那一年带女儿到回疆和西藏去找唐晓澜,江南和她在路上结识
的,一算已经有五个年头啦。江南想道:“黄毛丫头十八变,几年不见,这小丫头大约已经
长成了一个会怕羞的妞妞了。”邹绛霞比江南小两岁,和他相识时还是个顽皮的小姑娘,和
他很谈得来,临别之时还会将她家乡的地址告诉他。
江南想道:“要不是我身上有事,真该去看一看她。”想向那卖茶的老人探问,但立即
又记起了陈天字的嘱咐,不敢多问。支支吾吾的和那老头搭讪了几旬,便自顾自的低头喝
茶。
江南爱说闲话已成习贯。忍着不说,十分难受。啜了一口茶,抬起头来,只见那匹马还
在喘气,只好无无聊聊的四面张望,打发时光。眼光一瞥,忽见东边的石柱上有一道刀痕,
再一瞧西边石柱上又有一个掌印,江南奇怪极了,好几次话到口边,想问那个卖茶老人究竟
是怎么一回事,每一次都强行忍住,嘴唇开阖,有如患病一般。
那老头儿瞧看它的神情,笑嘻嘻的走过来道:“客官,你瞧看这刀痕掌印定然奇怪得
很,嗯,那一天呀。真是吓死我了!”江南心道:“这是他自己要向我说的,可算不得我多
嘴嚼舌。”
於是睁大眼睛看他,静待他往下续说,却不料那老头儿又不说这件事了,却道:“客官
你的茶凉了。要不要我给你再泡一壶?”江南道:“也好。”那老头兄道:“我就是有个爱
说话的老毛病,不管客人爱不受听,我一扯就扯开了。不过这两天来的确有许多人问我这件
事。”江南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呀:“那老头儿又嘻嘻的笑道:“客官,你
的茶凉了!”江南蓦然一醒,掏出了一把铜钱道:“茶资先付,慢点再泡不妨。你先说那桩
事情!”那卖茶老头儿道声:“多谢”,将钱收下,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客官,我看你像
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江南记起了陈天宇的吩咐,心中一凛,忙道:“你看错了,我只
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那老头儿侧着颈项瞧了江南一眼,笑道:“那么算是我走了眼
了,好吧,从这条路来往过的人,不管是走江湖的也好,做小买卖的也好,一定听过这个名
字,那是在三十年前咱们东平县第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江南噗嗤笑道:“三十年前,我
还未出世哩!”猛然想起,不可太多说话,连忙“嘘”了一声道:。“喂,闲话少说,你说
那桩事情。”那老头儿笑道:“这不是闲话,我说给你听,三十年前咱们县里有个鼎鼎大名
的人物,这个人地做过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名叫、名叫……”江南忍不住接口道:“铁掌神
弹杨仲英。”那老头儿笑道:“对啦!所以找说你一定听过这个名字,果然不错!”手中的
大蒲扇摇了一摇,甚为得意。
江南忍不住又道:“杨仲英早已死了多年,这桩事难道还与他有甚相干?”话说出口,
这才想起不妥,自己刚刚说过不是走江湖的人,却怎会对江湖上的事情这样熟悉?那老头儿
却并不挑剔他,往下续道:“就是和铁掌神弹有关,铁掌神弹虽然死了,他还有个女儿叫
做、叫做??”这回江南拚命忍看,不再抢看说了,那老头儿想了一想,道:“她叫做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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