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来。”江南一看,原来就是那个被他打了一顿的胖汉,只见他面目青肿,衣服的泥污草屑都
还未弄乾净,杨柳青道:“奇怪,你的徒弟被人打伤。关我什么事?”郝达三怒道:“难道
是我打他的不成?”杨柳青也发了气,正待反唇相稽,上座的那个老英雄邓乾元志在息事宁
人,忙劝解道:“问清楚了,再议如何处置也还不迟。你说有两桩事情,这是一桩,还有一
桩呢?”盘龙拐许大猷霍地起立,怒气冲冲的抢看说道:“在座的都是武林俊彦,请问双方
约期比武,有没有在事先就将对方助拳的人暗算,甚至将他杀了的道理?”此言一出,群情
耸动,纷纷问道:“是谁给暗杀了?”许大猷怒叫道:“是震山帮的帮主赵铁汉给他们的人
暗算了,呀,赵大哥死得好??,他是被活生生的扼死的!”许大猷与赵铁汉是生死之交,
动了真情,双眼火红,声泪俱下。似乎恨不得要扑上去将杨柳青撕成两片似的。
邓乾元忙站出来拦道:“赵帮主给什么人杀的,可有人目击?”郝达三那徒弟叫道:
“杀死赵帮主的人也就是将我殴辱的那个人。”邓乾元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胖汉
道:“是一个小??,大约还不满二十岁。”邓乾元道:“你看清楚,他在这里没有?「那
胖汉道:“没有。”江南躲在匾额背后暗笑:“瞎了眼的东西,你小爹分明在这里呢!”他
一面暗笑,却也有点惊慌,想不到赵铁汉果真被那个神秘人物扼杀了,事情将弄得越发不可
收拾,只不知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不是金世遗?
邓乾元道:“既然不在这里,那就未必是杨家邀来的人。”许大猷叫道:“他暗害了赵
帮主还敢露面么?我只问这贼婆娘赔命!”杨柳青大怒道:“岂有此理,你骂谁?”邹锡九
连忙跟着跳出来,许大猷提起铁拐,呼的一拐就向杨柳青扫去,邓乾元急忙提椅子替她一
档,一声巨响,那张椅子登时被破开两边,馀势末衰,铁拐险险打中邓乾元的额角,这时邹
锡九也动了火了,“砰”的便是一拳照面击出,邹锡九是五行拳的嫡传弟子,这一拳名为
“冲天炮”。刚猛之极,许大猷的铁拐也不及撤回,慌忙闪避,饶他闪得快,肩头上还是给
邹锡九重重的击了一拳,跄跄踉踉的倒退几步,几乎跌翻。许大猷大喝道:“我与你拚了:
“铁拐抡圆,呼呼猛扫,附近那几席的客人纷纷避开,邹锡九沉声不响,接了几招,突然化
拳为掌,使出一招”铁抓“功夫,硬抢许大猷这根仗以成名的”盘龙拐“。眼见他一抓便要
抓着许大猷的手腕,忽地一股劲风,迎面击来,原来是震山帮的副帮主崔宏发出了一枚金钱
镖,邹绛霞提看弹弓,正自跃跃欲试,见有人暗算她的父亲,如何忍得,立即一支弓弦,将
三枚弹子打出,第一枚弹子将金钱镖打落,第二枚弹子打中了许大猷额角,血流如注,第三
枚弹子打那崔宏,因为距离过远,给崔宏避开,却把邻席的一壶热酒打翻,酒花飞溅,席上
坐着的,一个是白马杜平,一个是金刀邓茂,都是郝达三邀来助拳的人,被滚热的黄酒溅得
满头满面,都不禁发了怒气,大声喝骂,抢上场来。邓乾元喝道:“这成什么体统?要比武
嘛也该照规矩来,学市井之徒来群殴乱打么?”他眼见调解不成,只有暂时澄清这纷乱的局
面。
许大猷道:“好,大家不要打岔,我要为赵帮主报仇,邹庄主要维护他的婆娘,就让我
与那庄主先分个胜负吧!”邹绛霞道:“你这??不配和爹爹比武,让姑娘来教训教训
你。”许大猷给她打伤额角,只因它是个小辈,未便向她挑战,不料她却先行出头,许大猷
怒道:“好呀,你们两父女一齐上吧!”邹绛霞冷笑道:“你要不要先裹好额角的伤?”这
话乃是讥剌他刚受了伤还要口出大言,邹锡九自忖自己是主人身份,许大猷虽乃一帮帮主,
究非对方首要的人物,自是不应贬低身份和他正式比试,但又怕女儿打不过,正自踌躇,震
山帮的副帮主崔宏站出来道:“割鸡焉用牛刀,待我替许大哥教训这小丫头吧。”许大猷见
邹锡九已退了下去,也只好让出场子由得崔宏与邹绛霞动手。崔宏使的是一对判官笔,邹绛
霞用的却是一把铁弓。邹绛霞道:“你是客人,我先让你三招!”
邹绛霞自幼受父母的薰陶,小小的年纪,居然也知道要保持武林世家的风范,照足江湖
的规矩,在正式比试时,主家先让客人三招。她说得甚是认真,座上群豪瞧看她那副带看稚
气的神情,竟然没有一个人取笑她。
崔宏在绿林道上是一个有头面的人物,哪有要一个女孩子让他三招之理?偏偏邹绛霞抬
出了江湖规矩,却又叫他不能不领这个人情,当下一声冷笑道:“好呀,那么三招之后,你
们就准备换人吧。”言下之意,他在三招之内,必定可以把邹绛霞击倒无疑。
邹绛霞将铁弓当胸一立,板看睑儿说道:“闲话少说,但待赐招!”崔宏一声冷笑,双
笔一分,双点她左右两胁的“期门穴”,邹绛霞溜滑得很,身躯一矮,趁看他双笔分开之
际,倏的便从他的手底溜过,崔宏“哼”了一声,小道:“原来你还会点小巧的功夫。”轻
敌之心仍然未去,双笔一分,招式未变,立刻便反圈过去,邹绛霞精灵之极,似乎早已料到
他有此一招,突然向他面上一吹,杨家世传的暗器,人已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崔宏只道它是
使出梅花针之类的微细暗器,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退步闪身。邹绛霞本来无法避过他这一
招的,趁此时机,却轻轻易易的便跳出了圈子。崔宏大怒道:“小丫头你使的什么诡计?”
邹绛霞格格笑道:“我说过不还手的,我还手了么?”她只是动口,确然没有动手,崔宏奈
她不何,气往上涌,第三招蓦然使出杀手,左笔往外一绷,右笔按着待发,料她要跳起闪
避,那么右手的判官笔立刻可以点中他的“涌泉穴”。
那知邹绛霞竟是十分胆大,她不往上跳,却忽地向地上一伏,将铁弓稍稍推出,崔宏一
笔敲下,刚好碰着她的铁弓,当的一声,邹绛霞趁势滚出几步,崔宏右手的判官笔刚要变
式,邓乾元大声叫道:“三招已满,邹姑娘你可以不必再让了!”
崔宏这一招本来是双笔连环点出,一招分为两式的,但他左手判官笔那一式已给邹绛霞
挡开,虽然右手这一式未发,但邓乾元当他已是一招,崔宏以大压小,怎好意思向众人辨明
那只是半招。只好硬生生的把右手那支判官笔撤了回来,眼睁睁的看看邹绛霞从容起立,傲
然笑道:“不必换人,还是我和你再比下去吧。”
崔宏强抑怒气,按看双笔喝道:“进招!”话声未停,邹绛霞铁弓一拉,弓弦疾割他的
脉门,这“金弓十八招”的手法,是她外公杨仲英的秘传绝技,所用的招数。都是江湖上未
见过的,崔宏的真实本领虽然比邹绛霞高出好多,骤然之间,也给她一阵乱打,打得手忙脚
乱。江南在上面望下来,开心极了,就可惜喝不出采来。
不过“金弓十八打”的手法虽然奇妙,邹绛霞功力末够,时间一久,终究吃亏。到了五
十招过后,邹绛霞的招数渐渐被崔宏的一双判官笔封住,邹绛霞见情势不好,施展腾挪闪展
的功夫,接了几招,突然以退为进,铁弓搂头一打,倏的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去,曳
开弹弓便打,杨家的神弹绝技,果然名不虚传,弹子打出,都是奔向人身的要害穴道,幸而
崔宏本身也是打穴的能手,一见弹子打出,便立即知道它打的什么穴道,或用铁笔磕飞,或
者飘身闪过,邹绛霞虽然越打越凶,仍是伤不了他,不过崔宏的攻势却也因此受阻了。
两人在大厅里相斗,四边都是桌子,中间腾出来的不过两丈方圆之地;崔宏紧追不舍,
邹绛霞只能在一个小圈子内与他周旋,有时给他追到背后,来不及曳弓发弹,便只能回身接
他几招,这样约又游斗了半个时辰,邹绛霞的弹子已将要用完了。
江南躲在匾额之后,有好几次弹子碰看匾额“卜卜”作声,吓得江南的心头也跟看“卜
卜”跳响,生怕被人发现了他,他手脚不能动弹,定然要给郝达三这些人痛打一场了。幸亏
在伤的人都在全神贯注,防备给弹丸误伤,没有人会想到匾额后面还藏有一个江南。
座上的高手甚多,弹子飞到那个方向,都有人接住。郝浩昌更是有意卖弄本领,手持筷
子,一见有弹子飞来,立即便将它挟下,一颗颗的排列在桌子上。
邓乾元见邹绛霞形势渐危,出声说道:“两位相斗已过了一百招,不如让给第二个人
吧!”崔宏默不作声,邹绛霞只记着母亲的吩咐:“不可损了杨家的威名。”见敌人不作
声,她也不肯见好即收,仍然密密的发出弹子,继续和崔宏游斗。
弹子越打越少,邹绛霞忽地发觉只剩下两颗了,心中一慌,脚步稍慢,崔宏如影随形追
到后,面,邹绛霞急中生智,滑出几步,反手一弹,取崔宏的“阳白穴”,崔宏举笔一拨,
第二枚弹子跟看飞来,崔宏听声辨器,知道她打的是“太阳穴”,急忙把头一歪,却不料邹
绛霞有意使刁,这枚弹子看似打“太阳穴”,发出之际,她手指微徵一头,弹子射到,方位
差了少许,崔宏把头一偏,额角恰恰给她打中,瘀黑了好大一块。邓乾元叫道:“现在可以
住手了吧?”崔宏大怒道:“我尚堪一战,难道就要判我作输了么?”按照规矩,双方比
武,难免有人先要受伤,只要这个人尚有反击之力,他不肯认输,旁人便没有理由要他停
止。邹绛霞一弹得手,胆气陡壮,亢声说道:“好,你不肯认输,再打便是。”邹锡九不禁
摇头,为女儿暗暗怛心。
邹绛霞只道崔宏中了她一颗弹子,威风已折,不足为惧。那知崔宏受伤之后,猛如怒
狮,越战越勇,一双判官笔疾如暴风骤雨,转眼之间,已把邹绛霞前后左右的退路完全封
住。邹绛霞仗着轻巧的身法,腾挪闪展,暂时还未受伤,但圈子越缩越小,要想突围出去,
已是万万不能。
杨柳青十分着急,想叫女儿认输,却又不便出口,想出去将女儿替回,对方只是二流角
色,自己出去又怕被人讥笑。眼见女儿屡遇险招,急得杨柳青似热锅上的蚂蚁,端的是坐立
不安。
但还有一个比杨柳青更要看急的人,这人乃是江南。他不住的在心里叫道:“糟糕,糟
糕,可惜我不能下去帮她!”下面越斗越紧,崔宏用了一招“长虹贯日”,左手的判官笔定
住邹绛霞的铁弓,右手的判官笔立即从弓弦的半月圈中疾穿而进,邹绛霞的铁弓不能移动,
眼睁睁的看看对方那枝判官笔就要点到面门!
江南正自着急无比,忽地颈项好似被人吹了一口凉气,江南蓦地一声怪叫,从梁上跌了
下来,这刹那间,他忽然觉得穴道畅通,舒适无比,比平时还更心灵手巧,他刚好跌落崔宏
的头上,用力一??,崔宏痛得呱呱大叫,登时矮了半截,尚未来得及还击,江南信手一
点,已点中了他颈后的“天柱穴”。崔宏的两枝判官笔脱手扔开,软绵绵的瘫倒地上。
江南这一跌下,全场板动。邹绛霞认得他是江南,奇怪极了,问道:“咦,你是怎么来
的?”
江南嘻嘻笑道:“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好了!如今你和人打
架,我心血来潮,当然要赶来帮你!”接看伸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邹绛霞掩嘴笑道:
“你真是一个怪人,更是一个妙人!”江南心里知道,“怪人”不是他,是那个暗中将他送
到这里来而又突然给他解开穴道的人,江南自己也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给他解开穴
道的?更奇怪全场几十对眼睛。
竟也似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怪人”藏在那里?他是不是金世遗呢?
一双小儿女久别重逢,竟自就在场中喁喁细语起来,郝达三这边的人已在纷纷怒骂,那
个胖汉子叫道:“就是这??,他,他就是扼杀了赵帮主的那个人。”许大猷怒吼一声,提
起盘龙铁拐越众而出,又有人叫道:“捉住他,问是谁指使他的?”“为什么来捣乱场
面?”江南一俯身将崔宏提起,掷了出去,叫道:“小爹是助拳来的,这??禁不住我指头
一点。怪得了谁?好呀,你们想一齐来与我打架吗?一齐上来,我也不怕!”其实他是怕
的,不过邹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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