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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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的话,地牢里还该有八个,里外加起来一共是十二个,要是这样的话,今晚上救人就棘手了。

  燕翎熟知各门各派的武功,中原武功虽然门派很多,但严格说起来,可以说源流出於一个,所以差别并不大。只有“密宗”,这门武学大部份传自“西天竺”,大异中原武学,素以诡谲玄奥见称,真正的一流好手,功力是吓人的,十二个一流好手加起来,其实力自是可想而知。

  燕翎正这儿皱眉思忖著,假山里突然腾起一道灯光,灯光不算强烈,可是在花园这麽浓的夜色里,突然出现这麽一道灯光,相形之下,就显得相当强烈了。

  燕翎忙定睛望去,他发现假山靠四名黑衣人站立处,往里隔进普通门户一半大小一块,同时他也看清了四名黑衣人的面目,没错,是四名喇嘛,年纪都在四十上下,一个个长像都相当威猛。

  喇嘛,分红、黄两派,也就是红教、黄教,普通也都穿红衣或黄衣,而“雍郡王府”的喇嘛却穿黑衣,想来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灯光腾起之後,灯光里出现了幌动的人影,紧接著那处门户里一前一后矮著身,弯著腰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燕翎都熟,一个是隆科多,一个是年羹尧。

  燕翎看得心头一跳。

  灯光不见了,门户又合上了,隆科多,年羹尧谁也没说一句话,出了假山就往园门方向走了。四名喇嘛排得很整齐,两前两後,紧跟在隆科多与年羹尧之後,一转眼工夫就出了园门,花园里没动静了。

  燕翎明白了,刚才那四名喇嘛不过是跟在隆科多跟年羹尧身後担任护卫的,假山下地牢里,还有八名密宗一流好手。

  八名也不好对付,可是究竟比对付十二名要好多了。

  燕翎凝神听了一阵,确定附近没动静之後,提一口气腾身离开瓦面,身形平射,轻飘飘地落在了假山旁。他耳朵贴在假山上细听,听不见什麽。

  转眼往右看,他看见摆在假山石上的一盆花。花盆呈莲花状,盆里栽的是株菊花。

  燕翎伸手想去转一化盆,可是他又停了手,他在想,地牢深筑在假山下,一定有通风送气的地方,要不然,地牢里的人岂不要憋死?

  那麽,通风送气的地方在那儿呢!

  要是能找到通风送气的地方,从那儿悄悄的下手,岂不是方便多了!

  有此一念,他立即找了起来,先从假山周围著手,他料想那通风送气的地方,离假山一定不会太远。找了半天,终於让他找著了。

  就在假山的最顶端,他找到了一块石头,圆圆的一块,四周有洞,每个洞都有碗口大,但洞里不透灯光,显然下头有管子,而且管子是弯曲的。

  他先把耳朵贴近那些洞听。

  听见那些话声了,很远似的,听不清楚,而且是断断续续的。他探怀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拔开瓶塞,把手伸进通风送气孔里,往下一倒。

  这是一种类似薰香药物,是燕翎来救人之前准备好的,它跟薰香的作用一样,能使人昏迷。

  唯一的不同,是薰香需要点燃,以烟使人昏迷,而这种药物则无需点燃,无色无臭的粉末飘散於空中,闻一下就会昏迷,等到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对时以後了。

  按说,正派侠义是不屑用这种下五门的东西的,甚至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可是燕翎为了达到顺利救人的目的,不得不“从一次权”。

  其实,燕翎明白,这瓶药物从通气孔倒下去,有没有用,能不能达到让地牢里的喇嘛闻著昏迷,还未。可知。

  只因为这通气孔下所用的风管,有可能是弯曲的,不能直接地飘落下去,而或能藉夜风之助吹下去,但那绝不会是全部,既然不是全部,药效自然也就会差。

  燕翎把瓶子递回怀里,跃至盆花处,两手捧著花盆就要转。

  可是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使得他捧著花盆的手停在了那儿,没动。

  他想,如果这个开启地牢门户的机关消息,是他设计的,他会怎样设计,往这个方向转,是开启地牢的门户,往另一个方向转,则会使地牢里,或某一处守卫的人知道有外人偷进地牢。那麽,这个机关消息是不是也是这样设计的呢,不得而知。

  这似乎是件任何人都能想到的事,这可以防范,即便开启门户的机关消息在花盆的机密有所泄露,只要不泄露该往那个方向转,外人仍然不能达到进入地牢的目的。

  这,设计机关消息的人不会想不到。胤祯老四以阴鸷见称,极富心机,极具城府,他更不会想不到,只能想到,绝不会不埋伏这麽一著。

  那麽,眼前这个花盆该往那个方向转呢?燕翎忘了问那个戈什哈领班了。

  怎麽办?回去问那个戈什哈领班去?

  太耽误工夫了,也容易惊动人。那怎麽办!

  燕翎收回捧花盆的手,矮下身,脸凑近花盆,竭尽目力往花盆底部看。

  夜色浓,本就难看见什麽,而燕翎有超人的目力,加以这麽近的距离,倒让他看见了十之七八。看,看,看,终於让他看出来了,花盆底下那个石墩上,有磨损的痕印,就根据这些痕印,他琢磨出了花盆该转的方向。

  他双手捧住了花盆,轻轻往左转。再看假山适才现门户处,有动静了,适才内陷的那一块,缓缓往内陷去,门户缓缓露出来了,灯光也缓缓露出来了。

  燕翎松了一口气,他不敢让灯光显露太久,闪身进了假山。

  进假山,一道石阶蜿蜒往下伸去,呈现在眼前的,是条蜿蜒往下的甬道。

  燕翎没看见另一个管开关门户的花盆,也就是说他没看见可能是管开关门户的机关消息。

  身後的门户就这麽开著,灯光就这麽外透著,怎麽办?

  没有别的办法,也不容他多想,他只有小心翼翼顺著石阶往下走去。

  一脚刚踩上第三级石阶,第三石阶突地微微往下一陷。

  燕翎一惊,提气纵身,窜起三尺,然後身躯平射,轻轻地落在第七级石阶上。

  他以为误触机关,可能有暗器淬袭,那知一毫无动静,再看时门户已然关上。

  他明白了,敢情甬道内管开关门户的机关,就在这第三级石阶上。

  燕翎吁了一口气,不作多停,转身又往下行去。

  甬道由石块砌成,两边石壁上,隔不远便是一盏风灯,灯焰摇得很少,灯光也很微弱,刚够看清楚的。而他越往下走,灯光越亮,强烈的灯光并不是来自两边石壁下的风灯,而是来自石阶下端。

  甬道蜿蜒下降,一个弯又一个弯,刚才在外头从通气孔中还能听见话声,此刻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什麽道理?难道说八个喇嘛都昏迷过去了。

  这疑问,一直到燕翎到了石阶下端才打破。

  石阶下端,又是一处门户,两扇石门紧紧地关闭著,两旁挂著两盏大灯。

  两扇石门左边一扇上,一人高处,有半尺见方的一块,像是扇小门。

  燕翎一看就明白了,一明白也就皱了眉。

  石门後,必是地牢,而要进入地牢之前,必须敲敲门,让里面的人经由那扇小门看清楚外头的人以後,他才会打开石门放外头的人进去。

  也就是说,即便开启假山门户的机密泄露,让外人进了甬道,他通不过这两扇石门便仍是枉然。站在这两扇石门前,燕翎不得不暗叹,外人侵入地牢的机会等於没有,地牢的设计,以及防范工作,做的简直太好了。

  燕翎皱著眉把耳朵贴在石门上,他听见里头有人说话,但听起来像很远,也听不清楚,燕翎听得心往下一沉。

  显然,由通气孔倒下的药物,并没有顺利进入地牢,并没有发生效用。

  固然,燕翎事先想到这一层了,可是这时候一旦证实,心里仍是难免不舒服。

  燕翎不敢耽误,略一思索,只有一个办法,敲开这两扇石门。

  他取下了蒙面巾,抬手敲了石门。

  马上,那一扇小门开了,一张浓眉大眼的脸出现在那扇小门後。

  燕翎当然很镇定。

  那张脸上的表情一怔:“你是……”

  “白玉楼!”

  “白玉楼?”

  “怎麽,不认识?”

  “听说过,你到地牢来干什麽!”

  “奉年爷之命,凭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了因。”

  “拿来!”

  “什麽?”

  “年爷的手谕。”

  “什麽意思?不相信我?”

  “没什麽相信不相信的,这是规矩。”

  “我不懂这规矩,我刚来,年爷说他刚从这儿出去,让我凭当日在江南跟‘江南八侠’的一段交情来说服了因,我就来了,年爷他并没有给我什麽手谕。”

  “那不行,没有王子或年爷的手谕,我不能开门。”

  燕翎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站住。”背後传来一声沉喝。

  燕翎停步回身。

  “你干什麽去!”

  “要手谕你们找年爷要去,你们要弄清楚,我在‘雍郡王府’是客位,不吃‘雍郡王府’的粮,不拿‘雍郡王府’的饭,是年爷左一声老弟,右一声老弟求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只大眼紧紧地盯住他:“真是年爷让你来的?”

  “容易,你们派个人去问问年爷,要不然我去把年爷请来,两样你们可以任选一样。”

  “你是白玉楼?”

  燕翎笑了:“我看还是我去把年爷请来做个证吧,免得让外人混进来救走了了因,害得你们吃不完兜著走。”话落,他转身又要走。

  “慢著。”背後传来了话声,紧接著石门响动了。

  燕翎回过身,石门已然半开,眼前站著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喇嘛。喇嘛身後,是一条甬道,丈馀就拐了弯,在这段甬道地上,盘膝坐著另三名盛猛喇嘛,前後八道目光,一起逼视在燕翎脸上,目光锐利,眼神十足。

  燕翎这一著算是用对了,能服这些喇嘛的,除了胤祯便是年羹尧,而这些喇嘛对年羹尧,还带著几分怕,对胤祯,不过只是听命而已。

  门是开了,燕翎却不急著进去,他淡然一笑道:“怎麽,信了?”

  四名喇嘛,没一个说话。

  “我不急著进去,四位还是先证实一下好,免得让我白某人救走了了因。”

  开门那名喇嘛道:“我们不知道,而且一向也没见过你……”

  “所以我让你们先证实一下。”

  喇嘛们的“密宗”武学是一流的,说话的技巧可不怎麽样,显然这句解释是适得其反,开门喇嘛急形於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也不敢再轻易开口了,另三名喇嘛也站了起来。

  燕翎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迈步进了石门,开门喇嘛神情一松忙让路,另三名喇嘛也都退立一旁。

  燕翎进了石门停步望著四名喇嘛道:“先告诉你们一声,只我能说动了因,我就要带他出去,你们要是不放心,尽可以在我进去之後派个人去问问年爷。”

  说完了话,他又迈步往里行去,从容不迫。

  他虽然没回头地往回看,可是他敏锐的听觉却没放过四个喇嘛的动静。

  四个喇嘛没动静,等他拐了弯,他听见了开门声。

  他吁了一口气,眼前仍是甬道,仍不见地牢。

  等他又拐一个弯,才看见地牢了。

  口    口    口

  一个相当大的石室,约莫一半的地方,一排铁栅,铁栅那边,地上铺乾草,草上盘坐著一个人,僧人,正是了因,他闭目合什,脸上神色肃穆庄严。只了因一个人,没见了因的徒弟悟空。

  铁栅这边,有桌有椅,坐著四名喇嘛。

  四名喇嘛都静静的坐著,尽管此刻燕翎已经进了地牢,四名喇嘛八道目光投射了过来,但是并没有一个站起来,或者是有什麽别的行动。或许,燕翎能经过秘密门户,甚至通过那扇石门头一关,并不表示他这个人并没有问题。

  再不就是四名喇嘛的镇定工夫超人一等。

  燕翎不但从容,而且潇洒,缓步走了过去,一直到了四名喇嘛面前,四名喇嘛仍没动。

  这就不只是认为燕翎这个人没问题,或者是镇定工夫超人一等了,简直就有点傲。

  燕翎没在意,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淡然开口发话:“我白玉楼,奉年爷之命,来跟和尚谈谈。”

  四名喇嘛脸上都不见表情,只最左一名喇嘛微微抬了抬手。

  当然,这是表示让燕翎自己过去,燕翎转身走向铁栅。

  此刻了因大师入耳三字“白玉楼”,已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