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问拢俊?br /> 霜儿举高手里头的信:“小姐走后不久,外头便来了封信,让小姐亲启。”
丁姀道:“不过一封信,待我回去之后看就罢。”一面心里也奇怪,她在明州一无亲二无故,何人会给她写信?
霜儿摇头:“不能呀八小姐,那人还等着回信呢”
“……”丁姀诧异,“是什么人?”
霜儿歪着脑袋道:“说是梁府的。”
“梁云凤?”丁姀忍不住嘀咕,梁云凤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还要等她的回信?霜儿打听到她在这里也着实不易,不如就随她回去好了。
便来至院中跟丁妘告辞。
丁妘也未挽留,让如春送二人出去。
与霜儿来至回屋的甬道上,丁姀便要了信,一摸竟鼓鼓的,似乎是什么东西厚厚地铺了好几层。她当下立刻将信拆了开来,“扑簌簌”地竟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她认得这些花,是昨日央舒文阳送信时她为把信丢过墙去用来增重的。当时只是些花骨朵,梁云凤做什么要把花骨朵里未成熟的花瓣都掰下来转送给她?
随附信中还有张纸,道:“花不解人人不解语,语不惊休休不葬花。”
霜儿也认得几个字,“咦”道:“这是什么意思?”
丁姀也有些糊涂了,看字体力拔精瘦,难以想象这手字是出自像梁云凤这样的女子之手。这两句诗又是什么意思?要她回信,可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这封信呀?难道也装一整封的花瓣给她?外送两句诗?
“花不解人人不解语……解语——似乎是海棠花的别称。”丁姀一面想着,又看看地上的花瓣,脑子里忽而回想起当日自己与淳哥儿两个闲着无事,将院子里那些落的樱花花瓣刨坑埋起来的事情。这便是“语不惊秀秀不葬花”的意思?是指……让她葬了这些花?可是那事情梁云凤又怎会知道?除非……这根本不是梁云凤的手笔胸中一紧,隐隐约约查知是何人所为,竟有些可笑。
无奈地摇摇头,将信装回去,对霜儿道:“咱们将这些花瓣都带回去罢……”说罢弯身,已开始拣那些掉落的花瓣,兜在自己的裙面上。
霜儿不解,便只能照做。
两个人将花瓣拾地半片不落方回到院子里,果见有个青衣丫鬟坐在庑廊下的石凳上,晃着两条腿一阵悠闲。
紫萍正命人收拾东西,显然已连丁姀那屋都熏上醋了,打算奔丁妙那里去瞧瞧情况。见她回来,忙将捋高的袖子都放下,道:“八小姐回来了?七小姐可有碍无碍?”
丁姀道:“没什么事,只是让虫子给咬了,便误以为是。姑娘别担心,也让大太太放心罢……”
紫萍吁了口气,指了指那青衣丫鬟眯起眼笑:“都等了许久了。八小姐,奴婢先告退了……”
丁姀颔首,目送紫萍领着一堆人鱼贯出院。这才将目光落在那青衣的丫鬟身上——这不是梁云凤的丫头。
梁云凤的丫头她认得,梁云凤若要回信为何要派个眼生的人来呢?可见这作假的伎俩实在拙劣。她也不知他搞的什么鬼,便索性顺他的意,问那丫头:“姑娘现在就要信么?”
青衣丫鬟年岁颇小,看着还有几分眼熟。她咧嘴笑了笑,从栏杆上跳将了下来,一蹦一蹦地到丁姀跟前:“奴婢给八小姐纳福,奴婢名叫玉兔。”
“玉兔?嗬……”丁姀打笑,“你是从广寒宫跑下来的吧?”
玉兔捂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丁姀扬了扬手中的信,道:“若要回信,还再等一等。”
玉兔点点头,望见丁姀兜在裙面上的花瓣,便歪起脑袋拿脚在地上画圈圈,不再做声。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 成全
丁姀将信交给霜儿,命她从屋里拿柄植花的小锹,在玉兔的眼皮子底下将花瓣都埋了起来。并在埋花的地上另抱了两捧土放进那个信封里,在原本的两句诗下又添了两句,交给玉兔:“呶,这是你家爷要的回信。”
玉兔面孔一红:“八小姐怎知是咱家爷要的这些?”
丁姀含笑不语。
玉兔眼睛睁地老大,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拉来丁姀的手轻轻放上去:“这是爷让奴婢转交的。爷说,若小姐这般做了,就给小姐,若没有的话,就不必给小姐了。小姐既然这么做了,那奴婢就只好给啦……”一面伸长脖子似乎也想看那个荷包里究竟是什么。
丁姀诧异,只好笑笑地接下。
玉兔看她收下,便一刺溜跑了。
霜儿也十分好奇,别说玉兔跟她嘴中的那个爷是谁教她好奇,眼下丁姀手里的那个荷包更吊她的胃口。她眼巴巴看着丁姀将那荷包往手掌上一倒,只见沾了泥灰的玉掌之中,赫然滚落一个脂润白净的玉兔。
丁姀一下子愣住了。
这玉兔不是让自己在姑苏时典给大夫做诊金了么?怎会让他赎回来的?这事因关乎面子里子,她谁也未提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些恍惚,仿佛适才还清清楚楚的事情,一转眼便混乱地教自己看不清了。扭头问霜儿:“夏枝还在不在屋里?”
霜儿回道:“出去了,往四小姐那里去了。”
“春草可在。”
霜儿点点头:“在的,现下在屋里,夏枝姐姐让她做口罩子备用。”
丁姀转而紧紧握住手里的玉兔,一副心思忐忑。她虽对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苟同,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既然玉兔是自己典掉的,该是自己去赎回来才是理。先既有人将它赎了回来,她也不能白要不是?于是立马对霜儿道:“去问春草拿些银子,立马追上玉兔,就说给她们爷的。”
霜儿不解,可也不敢多问。就去屋里问春草要了,春草看钱可看得紧,问她要多少。丁姀掂量着呐玉兔的分量,百八十两自己固然拿不出来,十几二十两还是行的,于是不多不少就要了二十五两,直让春草喊心疼。
玉兔快出垂花门时方被霜儿追上,收了银子也道:“你们小姐真客气。”说罢也未推拒,就走了。
一直来到舒文阳所住的院门前,丁凤寅难得与舒文阳同坐在院里喝茶,便进去回了话:“爷,都办妥了。”说罢抖出信双手递给舒文阳。
舒文阳诧异:“什么事办妥了?”
玉兔愣了下:“今儿不是大爷您让七爷转告要奴婢办的事么?大爷自个儿不记得了?”
“我让七叔转告你的?”舒文阳更是糊涂起来,前儿是碰着红线,就让她进里头去给丁姀送梁大人的回信。难道红线又将信交给了舒季蔷?这……他眉目一敛,心想道舒季蔷不会平白无故地干预自己的事,这里头说不定有玄机。便将信捞了过来,沉甸甸地往手里一倒,“这这这……”竟然是满掌的泥灰气得他立刻跳将起来将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
玉兔惊诧:“大爷……怎么跟七爷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舒文阳没好气,瞪着眼睛往玉兔瞧:“七叔说什么了?”
“七爷说,大爷您得先看信,看了之后就会明白了……”玉兔挠着脑袋,显然也不是十分懂得。
丁凤寅道:“且稍安勿躁,瞧瞧我八妹信里头说些什么吧……”正奇怪舒文阳今日怎会起兴邀自己喝茶,才来这里没多久,尚还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听来了丁姀的信,不禁心疑起来。舒季蔷究竟打算怎么办?他也想看看,这两叔侄究竟谁才会是丁姀的真命天子呢?
舒文阳实已恼火,但听这么一说也只好按下心来,从信封里夹出那张灰扑扑的纸。只见上面有四句诗,笔迹迥异,一为精瘦蕴劲,一瞧便是舒季蔷的手笔。另一道则有些秀气规矩,应是丁姀的笔迹。
“八妹说些什么?”
舒文阳脸色一黯:“花不解人人不解语,语不惊休休不葬花。儿不远行行不当车,车不越山山不阻儿。嗬……贤兄,你的八妹可真懂卖弄情操呢?”竟与舒季蔷通起文书来,当真可恨气鼓鼓一把摔了信,负手踱去。
“舒大爷且留步。”丁凤寅道。
舒文阳斜眼:“如何?”他本欲从丁姀兄长口中探知八小姐人品性情如何,却不想竟被他知道这腌臜之事。
丁凤寅拾起被丢落的信,逐字逐句地解释:“儿不远行行不当车,八妹是想告诉大爷你她不欲此趟前来,即便她已身在此处,却仍是安步当车不作认真的,而这车不越山山不阻儿,说的便是她若遇困与自己意愿相背离,即便是过不去那辆车,也阻断不了她这个人。我这八妹极能想得透彻,大爷怎会看不透这两句诗?这话……明明是对上两句的答,大爷,您知道吧?”
舒文阳横眉冷对:“知道又如何?”偏偏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动怒。人人女子该俯首帖耳面对男子,哪有此人这般心高气傲的?再有……这封信是舒季蔷以自己的名义写的,换言之,丁姀这其实是在拒绝自己。只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愤怒与失落,才如此装作不懂诗中含义。
嗬……好个丁八小姐呐,原来竟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丁凤寅既知他懂,又不懂他缘何气成这样,只能暗叹,舒季蔷这是干什么?丁姀嫁过去本已步履维艰,何苦再令舒文阳心存芥蒂呢?
玉兔不解,咕哝着将丁姀的银子一股脑儿都放上桌,道:“这个……大爷怕真是误会丁家小姐了,您瞧瞧这是什么?”
“……”两人拨拉开那个荷包,见是满满一袋银子,差点儿都掉出了眼珠子,“这……这又是何意?”舒文阳指着银子哭笑不得。
玉兔便道:“七爷还托奴婢赠了个小东西给八小姐,八小姐收了,又给了银子。试想哪有人打赏得这么多的,这分明是八小姐不想欠这人情,故而买下那东西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舒文阳一时语塞,狐惑不解地看着那堆银子那堆土,胸口如遭擂鼓一般。
且不说舒季蔷送了什么东西给丁姀,即便再是天大的东西,丁姀亦不想欠人什么。这是何种风骨?竟教他有些难以自持。
他向来以为,女人如水才是真谛,却不想那日自己双手自水里捞上来的人儿,竟是比水更无骨,比水更冷漠,又比水更为难以捉摸。教他这百炼钢,隐隐有化绕指柔的魔力。
舒季蔷……他,是在撮合他们吧?
舒文阳苦笑,深知自己的脾气向来不容他人违拗,却偏偏要将丁姀的反骨曝露到自己跟前。好好好呐……就因自己的征服欲望,如要踏平匈奴敌城的那般野心,去征服这个女人吗?“嗬……哈哈哈哈……”他不禁难以自抑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玉兔捂住两只耳朵大嚷,“爷……您笑什么?怪里怪气的。”
丁凤寅惊诧,这小丫头好生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在这个脾气甚为不好的舒文阳面前如此嚎她,真是不知死活了。
可舒文阳却并未怪罪,只是随手将那荷包抽紧,丢给玉兔:“给七爷去,告诉他老人家,这番心意侄儿领了,将来定不忘他的如此煞费苦心。”
玉兔接住银子,又念道:“爷,您该收收了,要娶姨娘么?”
舒文阳的笑戛然而止,飞起一脚揣掉一地的尘土:“小丫头,何时要你问这个了”
玉兔撇撇唇:“死鸭子嘴硬”便悠哉悠哉抱着银子出去了。
丁凤寅千万分错愕。众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见舒文阳发脾气,头一件事情就是想着如何让他息怒,却不知其实他这个人在马背上惯了,息怒形于色,却偏偏都不当真。实在是……跟丁姀截然相反的人。
看来舒季蔷是死了这条心了,既有心撮合他俩,舒文阳也承了他的心意,那……丁姀嫁入舒公府,就是定局了吧?
他默默看着舒文阳刀刻似地五官,如此俊毅与自信,真不知他会如何征服丁姀。
玉兔将银子交到舒季蔷手中,舒季蔷正倚着一池的残粉芙蓉喂鱼,只轻轻道:“搁那儿吧……我知道了。”
玉兔乖乖将银子放下,行了个礼:“老太太要知道您真这么做了,会很高兴的。”
舒季蔷淡淡地问:“是么?”
玉兔见他不高兴,便也不想撞一鼻子灰,并未说什么就退下去了。
始终站在一旁的晴儿察觉到舒季蔷此刻的情绪有变,便温声道:“七爷……您阻止不了的事,就别勉强了。好在……就算八小姐嫁人,也是嫁到咱们家,您往后还看得到……”
“嗯。”他点头,继续喂鱼。
要不是玉兔偷偷传了老太太的令,让舒季蔷帮上这一次,否则,他又怎会这么做?不过那两句诗……却是他的真心实意。他的这番真心实意,总注定了同那解语花一样,无人解得了。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锤定音
沉默半晌,舒季蔷从怀里掏出那封梁大人的亲笔信,道:“这封……你烧了吧。”里头本有海棠花,其实是被淳哥儿给一瓣瓣掰下来的。他嚷着要出去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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