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夏枝明白,自己下午时冲撞到那小爷,故而丁姀是让自己给丁煦寅找个台阶下,免得以后日子自己也不好过。这便应着去了。
一面走,一面听到丁姀问春草那床弄得怎么样了,若差不多了的话,待会儿还跟冬雪一起将被褥什么的重新铺一铺。她便会心而笑,没防着迎面过来一人,一下子就撞了上去。“哎呦”一声,她只觉得撞上了一堵墙似地。抬头一看,顿吓得跪在地上:“三老爷……”
第一卷 第两百零一章 亲事
里头丁姀说话的声音骇然打住。
三老爷脸上红光满面,急着问:“小姐呢?可在屋里?”
“回老爷,小姐在呢。”
三老爷也再不管夏枝如何,抬脚就拨帘到了小宴息处:“小姀啊……”
丁姀手里的四物汤轻微一阵晃。她忙交给春草,掀被下床:“爹。”心道,何时父亲如此亲昵地唤她乳名了呢?总一贯喊她“姀姐儿姀姐儿”的,而且从未因她进过这扇门。不禁有些忐忑,他今朝子这个时辰过来,怕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三老爷脸色一震:“怎么病了么?”
丁姀摇头,亲自为父亲端来一张锦杌:“是睡过了时辰,正要起来呢。爹,您坐……”
三老爷脸色稍缓,却没坐。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他憋不住了,一阵呼之欲出:“你在明州时,可做了件大事呀怎么回来并未听你说起过?”
春草这一听,便知是梁大人上书之事。嘀咕道,这三老爷还有脸说这话,打从丁姀回来,几时见过他?那要说话,也得他在场不是?说这话可真委实好笑。
丁姀蠕唇,心里莫名一股失落:“女儿只略尽了点心,不值当说一回。”
“嗬嗬嗬嗬……”三老爷爽朗地笑起来,一面抚着羊须道,“满招损谦受益,你能这样想倒也不失为我丁家的女儿。不过这么大的事,也该让为父知道知道。今日倘若不是知府大人告诉,我还不知此事呢”
“知府大人?”丁姀错愕,这事竟传得这么快?连姑苏的官方都知道了?
三老爷“唔”了声,显然不以为意:“去瞧你大哥去的。”
丁姀点点头,不想就此话题说什么,便问起丁凤寅的情况:“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倒没说起过。”三老爷道,“怎么?你有事找他?”
“……呃,没什么。”丁姀摇头。结束了这一话茬,便不知还能同三老爷再说什么。
三老爷原本还是一副欢劲儿,这会子也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了。悠悠吐出一口气:“我还同你母亲有些事商量去,就不坐了。你仔细休息吧……”说罢也不等丁姀应声,就摇摆着出去了。
夏枝站在门帘边立马打帘让身供三老爷过去,轻轻松了口气,看了看里头丁姀一阵失落的模样,便皱了皱眉,还是转身离去了。
丁姀轻轻坐到自己端来的那张杌子上,父亲亲自过来显然不会只是想问自己这么一句如此简单,肯定是有何事原本要同她说的,可不知何故临时又打消了这念头。知府大人,梁大人上书,父亲亲自来探她……这之间像是隐藏着什么。而父亲又跟母亲去商量什么呢?
心中陡升了些不大好的预感。这时夏枝又一次折了回来:“小姐,十一爷已在三太太那里了。三太太说,让您身子舒坦的话,也过去罢。”
“嗯。”丁姀点了点头,让春草加了件外罩,就跟两人一起前往主屋用膳。
一进门,便是见三太太三老爷各占一席位,脸色却不大好。丁煦寅坐在最下首,一声都不敢吭,瞅着她进来,那眼珠转啊转啊,像是乌黑的两只蝌蚪。
“爹、娘……”
“八姐。”
“姀姐儿来了呀”三太太抬眼看她,飞快间只见一梭子扫到三老爷身上去了。三老爷脸色顿黑下来一半,扭过头谁也不看,似乎正暗自跟三太太较劲。
丁姀不动声色,依然款款笑着入座,就见丫头们都开始提篮摆饭,上漱嘴的清茶。她执手捧茶轻啜了一口在嘴里含着,眼梢微微翘起,朝三老爷三太太分别看了两眼。就见三老爷脸上更为阴郁,随手将那茶一摆,道:“我去外头走走……”
“爹,您还没吃饭。”丁煦寅道。三老爷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头一缩,埋头扒了两口饭。
丁姀也放下茶盏:“重锦,快去拿件衣裳让父亲带走,晚上回来夜深露重,备着些好。”重锦忙答应了一声,上楼取去了。
三老爷微微侧目,眼神之中的复杂可想而知。稍微等了会儿,还是接了重锦取来的衣裳披上走了。
三太太脸上越发不快起来,那低垂的眼睛刨着三老爷的背影,直等到出了门去再看不到,她的眸子才忽而间染上了许多无奈。轻轻将筷子一落:“姀姐儿,煦哥儿,多吃些。”
丁煦寅埋头扒饭,含糊道:“嗯嗯……”
三太太便随即又给丁煦寅、丁姀各舀了一碗鱼丸荠菜羹推到二人跟前,看着他们吃完,才令人收拾了桌子,留他们下来再吃茶。
稍后,三太太方令冬雪来将丁煦寅领会屋去。丁姀怕那床还没整个儿弄好,便也让春草陪着一起走了。知母亲留下自己必是有话要说,稍稍一想,大概跟父亲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便就静静坐着,直等到三太太开口。
“不知道你是作何想的,哎……”
丁姀微眯起眼:“娘何出此话?”
“你爹说,咱姑苏知府有个三公子,品貌不说一流,那也有个二流等分。”说罢瞧了两眼丁姀,“你爹不知道那事,这么说向着他们家也说得过去。你呢,我这事挑明了跟你说,我是不答应的。那知府家能比得过盛京?人家拔根毛可也比咱们这里的腰都粗呢过几天,兴许那媒婆就要上门了,怎么个意思,为娘先问问你。”
三太太早铁了心,这下非舒公府不入的了。她哪里还瞧得上别家人一眼?故而三老爷大一开了口,便就遭了她的话堵。两口子这才闹了阵不快。可她又怕告诉了三老爷丁姀进去的身份不够,毕竟不是正室,恐他要面子不乐意,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也根本没打算让三老爷先知道这事。只想盛京那边赶快给句话,也好给三老爷套上脖子,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这两厢一夹,她就有些瞻前顾后的了。这万一舒公府的人不来,不又白错过了知府家的?未免显得两头都吃了亏。
难怪父亲到她那里忽然提了知府的事。丁姀暗想,定是那知府得知自己在明州的事,故而想着自家捷足先登,等到上头的赏赐一下来,他们便是直接得了便宜了。这算盘可打得好,既抬了她的身价,讨了父亲的欢喜,又让自家投了一个长线。外人眼里不定是她高攀的,可于父亲的心里却成了下嫁。哪个更为好听一些,一目了然……
真是没想到,她在明州的无心之举,竟会生出这般多的枝节。
丁姀吁了口气:“女儿的婚事,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的。好女配良媒,是无媒而为苟合,那就看,哪家的先到吧。”
她随意地这么一说,反惹得三太太更加不高兴起来:“你这么说,倒挺随遇而安的了。倘或舒公府的后到,你又该如何?”
“立人先立信,有口无信女儿即便到了舒公府也难有立足之地。”
三太太喉咙里一呛,万般话都教丁姀给堵了回去。凝声闷闷地朝丁姀瞧了几眼:“我不答应……”
“娘您心中既然早有答案,女儿自然遂娘地心意了。”
三太太又是一愣。心道,丁姀适才这是拿话套自己的话呢?啧啧……她是怎生学的这番手段?不过,倒令她欣慰起来,原来丁姀骨子里也是向着舒公府的。自己不好意思说,便故意拿话气自己。这可好,母女两头一次不谋而合,真是心头大喜:“既然如此,为娘自当拒绝了这门亲事。明日就叫你父亲回了去……”
丁姀沉默,又坐了会儿方同夏枝出来。离地主屋有些距离,张妈妈在后头猛追:“八小姐且等等,八小姐等等奴婢呐。”
两人停下来回身看,就见张妈妈跑地一阵气呼大呼的到她们跟前。手心往上一托,露处一条油纸包成长形的东西。道:“三太太险些忘了,这是一块阿胶,小姐拿去跟枣子炖了,补大血呢”
夏枝趁手接过来:“有劳妈妈特地跑一趟了。”
张妈妈捂着嘴乐:“哪里呢,还亏得小姐没走远,还省了奴婢脚程。”方别过再回主屋去了。
丁姀看了看夏枝手里的阿胶,突然又对三太太升起了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感情来。诚如这番关怀,她正在接受着身为丁姀而能享受到的母爱,其他的与之相较就显得渺小许多了。
然那姑苏知府却没给丁姀及三太太半点喘息的机会。
隔日一早,那日头还稍打从云端出来的时候,大门那里就有人来叫门了。外头管事方引那媒婆到垂花门前,叫个丫鬟给领进去了。打从忠善堂路过,又被那几位姨娘瞧着,见竟是个大红大绿的媒婆,不免都心起了惊诧,纷纷互相推推搡搡跟着到了如意堂。
三太太正洗牙漱口,闻重锦来说,外头来了个说亲的媒婆,她差些没把那口水给喷出来。望望自己那张收拾地一丝不苟的空床,三老爷昨晚上一宿没回来,这该怎生去应付?
第一卷 第两百零二章 封赏到来
谢谢彩虹飞飞、带翼天使的粉红票哦 ̄大家六一快乐……
三太太忙慌慌地道:“快去请进来。”
重锦赶紧下去吩咐了。一时听到楼下的几位姨娘揽着那媒婆问这个问那个的,顿似骚乱一般。三太太紧着两只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事该怎么回绝才不至得罪知府老爷。在楼上走来又走去,几回要下楼去了,可临到台阶那一脚又给缩了回来。
不禁就开始碎碎念叨起三老爷的不是来。
张妈妈陪着走来荡去,见也不是个法子,便道:“要不奴婢去说,就说您现下身子不便?”
三太太摆手:“不可不可,这重锦话都说下去了,我非得走这一趟不可。”说罢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抖着一双腿脚不住思忖。
这边还没想出个头绪来,下头院子里一声娘里娘气的长报:“盛京来人啦……”连带着知府老爷在内,一窝人似水一样从如意堂那道小如意门里涌进来。
“哎哟”一声,三太太吓得从杌子上一跟头摔了下来,呼喊道:“娘哟,这外头又是怎么回事体?”
一阵利索的上楼声,木质楼板被踏地猛一阵“吱嘎吱嘎”的,好似要塌了一般。琴依上楼都有些站不稳,红着眼睛道:“三太太三太太,知府大人来了”
“啊?”三太太眼珠子一瞪,这纵然丁姀再好也不过是她丁家里最不起眼的一位小姐,何至于连知府大人也会一起过来?脑袋里一清光,回想起那声“盛京来人啦”,忍不住打起了一身冷颤,“除了知府大人还有谁?”
琴依道:“知府大人让太太您跟老爷还有八小姐赶紧下去接见盛京来的大人呢”
“……”三太太一口唾沫吞到肚子里,眼睛渐渐旋花似地,头重脚轻起来。一把扶住张妈**胳膊,“快,快去喊小姐过来……”一面心道这阵仗自己真吃不消,偏生那不争气的老伴也不知上哪头去了,急得她直跺脚。
还是琴依方有些头脑清醒,忙道:“总不能让大人在下头等久了,太太不如先下去?”
三太太别无他法,只得赶鸭子上架似地由人搀着下楼去。
知府老爷正掖着张汗巾偷偷擦汗,一面使眼色让那媒婆别动声色。那媒婆一阵错愕,却也只是乖乖噤声在旁,双手交握垂下一方金粉的帕子,对主屋正中间那位乌帽青纱罩煞黑色玄武官袍,面白无须的粉嫩内寺人不断投上几眼。一面嘴中咕咕囔囔的,不知在啐些什么。
忽闻有人下楼来,那内寺人将手中祥云瑞鹤凸绣的黑犀牛角双轴三色圣旨托地更为庄重。细细的黛眉一挑,朱粉嘴轻轻抿了起来。
三太太半天才别扭地出来,一下来就给那内寺人行了个大礼:“奴家见过两位大人。”
内寺人不动声色,瞅了身边知府大人一眼。他便“咳”了一声:“唔……你就是丁文氏?”左右瞅了瞅,“三老爷呢?”
三太太忐忑:“奴家不敢欺瞒,老爷他昨晚上一夜没回来。奴家正差人找他去呢……”说罢往张妈妈睃了一眼。张妈妈会意,低着头悄悄打从人前摸出了门去。
丁姀正在自己屋里编一套带雨花石的长穗宫绦。上回只不过无心弄了一对,在明州的时候送了赵大太太身边的那名贵妇,不想她喜欢地紧,再四央赵大太太传话管她要。她昨日挑珠子的时候想起便记下了,索性当这个练手。
夏枝在旁抿线,春草则在里头打扫屋子。丁煦寅睡眼惺忪地坐在杌子上,连打了几个哈欠,咕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