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做小的?”丁姀不解,有些话也就不想再搁着窗户纸说了,“当初四姐去姑苏,不正是要为赵二爷寻个良配吗?”
丁妙冷笑:“嗬……都是自以为是的揣测,你也信?”
丁姀微微皱了下眉。心道,若不是丁妙今日将话说出来,她还真是如此认为的。不觉就问了:“难道不是?而是……”赵以复要纳小?
丁妙难堪地别开眼:“八妹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看到了吧……这便是我嫡亲的姊妹这事……母亲定也知道,却如此纵容,真教我寒心。我丁妙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也容不得人这么算计嗬……我不是你,八妹……”
丁姀嘴角微微一弯,状似苦笑。知道丁妙这番话也是对自己说的并非名门闺秀,却也容不得人算计做小。是呀……倒真符合丁妙这般个性,清高如她,怎愿俯首屈尊?反观自己,打小就是野草任人摆布,所以做不做小的,倒是无所谓了。好一张嘴,竟刺得她无以反驳。不过……她却还是笑了起来,微微摇头:“汝非鱼焉知鱼之乐。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也并非全是让人胁迫所致。七姐,你选这条路……真的不后悔吗?”
丁妙愣了愣,到底还是摇头了:“不知道。嗬……”仅凭一面无法判断柳常青为人,但是相由心生,再有那诗做凭,她便赌上了这一把。横竖若都是火坑,跳也就跳了,她自认倒霉。可是倘若她命不该如此,这就是一线生机。再说柳常青是一省解元,再没出息也比自家这几个男人长进。
丁姀对于她这番孤注一掷的作为虽不敢苟同,但也有些佩服。若换了自己,只怕也不会如此果敢。一时想起了梁云凤,当初也是为逃开梁太太的摆布而兵行险招,一副担子全压丁凤寅身上的。话说回来,这会子,怕是梁云凤已经在姑苏了吧?也没从二太太那里听说些什么,不知道纨娘如今是否安好。
一时走了神,丁妙先时难得收起高傲姿态与丁姀吐露心声的表情立马一变,又有些看不大起丁姀了:“八妹以后去了舒公府,可要好自为之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最后一搏
丁姀轻轻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临到嘴边一想,又都咽了回去。怔怔看着丁妙,几要看得她心虚起来,再开口便又有些气短了:“你……又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反正我也死不成了,你还不出去?”
在外头等了许久的素娥跟婆子,怕丁姀在里头吃了亏,终还是忍不住敲门:“八小姐,冰快化了,要不让七小姐……”
丁姀看了看丁妙,眯起眼笑了笑:“瞧,都还担惊受怕着。对了,一时忘了告诉七姐,二伯父回来了……随同到府的,还有……四姐夫。”
“……”丁妙的眉顿时缩成一团,下唇死死咬住,心如锤敲。
丁姀一侧首,似是无意地又道:“好像……今日一早,柳解元又来府上了对不对?”
丁妙心绪难宁,却还是强作镇定:“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丁姀转身慢悠悠去开门,轻轻回眸一瞥,“说不定现在,二伯父跟柳解元也撞上了面。柳解元学富五车,二伯父惜才也不一定的。”
丁妙恍然大悟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眼下,只怕只能去求父亲了……
愣愣杵在外头的素娥两人见丁姀完好无恙地出来,便大大松了口气。福下身子:“有劳八小姐。”
丁姀轻轻应了一声,回眸看到丁妙尚在回味她适才的话,不禁会心一笑:“都是姊妹,没有这一说。好好照顾七小姐,适才的饭菜打烂了,等一会儿春草跟风儿回来,你就到我这边儿来拿饭菜吧。”
素娥不好意思:“怎能要了八小姐的,奴婢让厨房再做。七小姐恐怕也吃不多……”
丁姀明白她的意思。这几日丁妙粒米未进,杏让拿过来的饭菜都原封不动地倒了,今日刚闹了这么大的一场,还能吃得下?她摇摇头:“就这么定了吧,即便吃不多,也得吃的。”说罢也再不容素娥推辞,就提裙回宝音阁去了。
那厢青霜领着夏枝丁泙寅匆匆忙忙地携了大夫来。丁泙寅与兄弟姊妹素来都毫无芥蒂,哪个病了倒了他都难过,这回得知丁妙不要命,难免急上心。才进了院门就高喊着叫住丁姀:“八妹,七妹如何了?可有大碍没有?”
丁姀站在庭院里,眯起眼睛微微笑着:“无碍,六哥进去瞧瞧吧。”这丁泙寅自己是个糊涂人,可是有一点好。姊妹间有了不开心之事,他总是能做个和事老。
那丁婠也见丁姀从沂水筑里出来,正诧异于里头没有动干戈,又见丁泙寅也来了这院。便噌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暗骂喜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请个二太太竟一去不回了一面却已经掖着裙角出来,笑容和煦地对丁泙寅道:“六弟这是要去瞧七妹呢?正好我也要去,咱们一起吧?”
丁泙寅那两条眉原本就绞地跟麻花似地。乍然看到丁婠脸上的笑容,脸色更是难看。也不知怎的,那笑脸摆在丁姀脸上尚不觉得轻浮,一摆到丁婠脸上却……都是姊妹,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也没回答丁婠一个所以然,就冲丁姀点了点头,径自旋踵往沂水筑去。
丁婠没好气,嘀咕道:“不过是个姨娘的种,神气什么”
丁姀笑了笑:“在五姐眼里,没有正统出身就没什么出息了?”
“嗬……这并非是我眼里的事,而是时事如此。”丁婠答得理所当然。
“哦……”丁姀摇了摇头,“五姐日后若真到了侯府,那就要自求多福了。”说罢就再没理丁婠,进了宝音阁。
丁婠心中发憷,一寻思便有些后悔适才那些话。丁姀就不是正统出身,却比自己争气了多。而自己……自己却已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还谈何正统与前途?唯想着,要是这辈子能生个丁姀这样的女儿倒也还有翻身之日,就怕是生了个像丁泙寅那样的儿子,那才叫倒了八辈子血霉呢无可奈何地在院子里停驻了片刻,终还是幽怨地叹了口气,朝沂水筑走去。谁知道才到屋门口,就听丁妙冷斥:“你来做什么?来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
丁婠傻傻一愣:“七……七妹怎么这么说?”
丁妙讥诮:“怎么着?是来猫哭耗子的?嗬……收收你的眼泪,我可承受不起。改明儿我要是真死了,你也别来。我怕我一口血又活了过来受气”
丁婠这才知道,丁妙这般没好脸色,正是记恨在侯府的事情。当下愣住,顿有一股无地自容……缘何无论在侯府还是在郎中府都没有她的一席容身之地?难道她不该来盛京?难道她这辈子就该循规蹈矩地窝在姑苏那种小地方?
天要薄她,她却偏不信这个邪
愣是一记冷眼射向丁妙,淡淡笑着道:“七妹断不可如此诅咒自己,五姐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来瞧瞧七妹好不好,却不想担了这骂名。七妹嗬……你自个儿不顺心,也别扯别人下水呀……闹得府里不安生,你自个儿费神,别人也不好过。损人也不利己……七妹这是何苦呢?”
丁妙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推开同坐在床边的丁泙寅,大笑了几声:“素来知道五姐是有手段的人,啧啧啧……我做的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哪里及得上五姐你做的损人又利己的事。嗬……那才叫高明。五姐……七妹向你讨教了”
“你……”丁婠差点没被口水噎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板愤愤扭过身去,“既然七妹不欢迎,那我走好了……”
“哎,五姐”丁泙寅忍不住,看她二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他一个大男人夹在中间,好生个尴尬。见丁婠要走,便赶紧出口喊住,免得这二人将来越发不可收拾。
丁婠回眸:“怎么?七妹也要将你赶出来了?”
丁泙寅挠了挠头:“七妹,五姐也是好心来瞧你的。出手不打笑脸人,你就让她进来吧……”
丁妙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算作默许。
丁婠便拢了拢头发,施施然地进去了。
素娥正提了大夫下的方子询问丁妙意见,又遭了丁妙白眼,便只好领着大夫出来。与丁婠擦肩之际微微福身行礼,道:“五小姐,七小姐身子不适,您多担待些……”
丁妙越发不悦,“骨碌”滑到被子里,蒙头捂脸谁都不理了。
丁泙寅哭笑不得,轻柔去掀被子:“这么热的天,仔细中暑了。你身子弱,经不得再三闹腾……咱们有什么事,有商有量岂不好?再则,父亲回来了,他素来疼你,你去告诉他,让他来给你做主。你这般糟蹋你自己,倒让咱们几个也跟着揪心了”
丁泙寅这番实诚的话,让丁妙好一阵感动,不禁在被子底下哭了起来。
丁婠微微不屑,就在一边坐了下来,与丁泙寅大眼瞪小眼的无话可说。
素娥送了大夫出去,回来时正见春草提着食篮从宝音阁出来,才想起丁姀早前的交代,便忙迎上去:“春草,你看我这记性已经忘了八小姐交代的了。怎好意思让你送过去……还是我来吧”
春草偏了偏脑袋颔首笑起来:“七小姐没事了吧?我早上出去,让事给绊住了,不想七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吓坏你们了吧?”
素娥依旧冷汗涔涔,道了句:“哎……虚惊一场我看,二太太若依旧将七小姐关起来,这往后的日子,大家都不好过。杏让已成了那样,早先二太太就说,得差回家去了,打发一些银两就罢。可是,这事什么时候算个头”
春草捂着嘴笑:“我瞧那柳解元顶不错的,论才学论相貌,与七小姐也极其登对。二太太为何不喜欢?”
“还不是那什么书院的夫人……哎,我也说不清楚。”素娥显然不想多说。
春草点点头:“可也未必。不知道二老爷怎么想的呢……”
“但愿。”
两人说了几句就各自回屋。
丁姀见她这么快回来,难免要问:“何时手脚这么利落了?可别是砸了吧?”说得埋头做珠绣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夏枝回来时早在院子里就跟丁泙寅分开走了,与青霜一道回了宝音阁。因丁姈被吓得晕了过去,于是二人就一直在里头照顾丁姈,直至不多久后丁姈苏醒过来。丁姈听说已经没事,便心里大吁了口气,改而又缠丁姀教珠绣。先时丁姀还让她再歇歇,一直到春草跟风儿提饭回来,大家吃了饭才坐下来安心教珠绣。
春草听了委屈,撅嘴道:“才不是哩,赶巧碰到素娥,让她捎过去了。”
丁姀点头:“七姐没事了吧?”
“嗯,听素娥口气倒是有惊无险的了。再说,六爷还在对屋呢,怕什么……”叹了口气,“奴婢就说嘛,早先听闻二老爷回来,奴婢就知道,铁定要跟柳解元撞上的。这不……哎……七小姐还不知道呢,素娥也不知道”
丁姀张了张嘴,将绣花针刺入竹弓上的锦花缎,神色平和:“不知道也好,免得胡思乱想。”。
第两百四十九章 玉石俱焚
倘或让丁妙知道,连二老爷也不同意这桩婚事,她还不定再闹出什么来。
屋里人都得了丁姀吩咐,谁都不许将这事说出去。原来喜儿出去喊二太太,竟是被扣住不许往里报信的。幸而春草跟风儿两个人机灵,偷偷溜了回来。待二太太那边有了决定,想又是另一番天了。
隔日一早,天晴气爽。这酷暑里,难得这日早晨有了几缕清风做伴。
一夜彻夜未眠,丁妙早就起身,让素娥收拾了个头面就打算去给二老爷拜个早。风儿提水路过,便大声问了安,教里头人都听到了。
丁姈忙搁下正吃的馒头,几步就跑了出去,嘴巴里兀自吧唧地含糊道:“七姐不再睡会儿?这么早过去,父亲跟二太太兴许还没起。”她小心翼翼,也并没提昨日的事情。
但看丁妙神色不大自然,说道:“好一阵没见到父亲了,他好久没喝到我给他泡的茶了。他最喜欢我的这一手。”
丁姈点点头,倒十分体恤知心。赶紧把嘴巴里的馒头囫囵吞下,在里头就了口水又跑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好久不曾见到父亲了。”
风儿一瞧,也把手里的水搁下,在裙摆上抹着双手道:“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丁妙看了看这主仆,心道自己竟沦落到了这地步。原本青娥在的时候,她最与自己亲密,后来青娥不在了,便只剩下了如璧,却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丫头,没有半点交心话可说。现在……连如璧也离开了自己,自己这会子真是孤落落的一个人了。思及此,心中也有些伤心,对风儿点了点头,才正色看她:“你叫什么?”
“风儿……”风儿歪着脑袋。心道原来一天到晚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却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真不知道这七小姐成日里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哪像八小姐,家里几十号人大到二太太屋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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