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在三太太处再做了回子,丁姀就带着丁姈回去了。途中正巧见到丁泙寅匆匆从她们院子出来,闷着头疾走。
丁姈不知何故,急忙喊他:“六哥六哥”
丁泙寅驻步,抬头看到丁姀,尴尬地挠头,脸色绯红,没等那二人走近,就一溜烟跑了。弄得丁姈傻傻杵着,不知所以。
丁姀道:“六哥肯定是去找七姐的,你去找七姐就知道了。”
丁姈挤着眉毛点头:“八姐不一起吗?”
“屋里还有点事,待会儿过去。”丁姀道。
丁姈撇唇。两人就在院里分开,一个回宝音阁,一个就去瞧丁妙。
宝音阁正堂里没人,丁姀一路寻到自己屋里,果见夏枝正忙着收拾些杂物。便出声提醒她自己回来了。
夏枝惊魂般跳将起来:“小姐……您,您回来了。”生生挤出笑,窘困地不知所措。
“六哥真的要入营么?”丁姀开门见山。
夏枝点头:“是啊,明天就去了。”
“那以后,你可怎么办?”
“奴婢……没想过这些。”夏枝回答。
丁姀淡淡一笑。军人是动荡不安的,若要等这样一个人,经过岁月沧桑的洗礼,有几个人能坚持得住?这话她却无法说出来。她只是希望,夏枝心里能有个准备,随时地……接受孤独与思念。
夏枝眼神闪烁,可想说的未必是实话。一个女人,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呢?何况聪明如她。只是夏枝不愿去想这些,想了也无用,丁泙寅去意已定,胸有大志自有一番抱负要实现。而她,怎么能去阻挡这些呢?一是不够格,二还是不够格。
丁姀给了个安慰的笑,对先时在桂花树后看到的事只字不提。就坐了下来,知道夏枝是这个性子,太过明理,从而变得瞻前顾后,从不大胆果决地决定过什么。既然她不想提,自然她也不问,但愿这一对有情人将来能得个眷属之果吧。
想到舒文阳竟然能高抬贵手,丁姀还是有些意外。不过她更好奇于,玉兔是怎么跟舒文阳说的?
夏枝一面偶尔瞅瞅丁姀,一面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心情端的是杂乱无章。被丁姀抓现行时,她才跟丁泙寅碰面,知道他要入营之后,实在百感交集,一时不小心在他面前落泪了,才得丁泙寅倾身哄逗她。两个人都是年轻地能滴出热血来的,肌肤接触难以自制,才抱了没多久丁姀就出现了。她一提醒,才知二人是有多失体统,羞于见丁姀了。
丁姀看着她犹犹豫豫的眼神,嘴上一笑:“看来这几**心情也不大会好。不如……就去外头走走如何?”
“啊?”夏枝惊愕地转过身,“小姐是怎么个意思?莫不是要将奴婢撵出去?”
“……别瞎想。只是想让你出去透个气,再……顺便帮我办个事。”
夏枝跳突的心这才安稳下来,舒了口气,问道:“小姐让奴婢所办之事……是?”
“相块好地方,购置屋宅。”
“……”夏枝愣了半晌。女人家买屋宅,丁姀也太大胆了些吧?而且,这事若被二太太知道,兴许就要闹分家了。这可怎么使得,老太爷非从地底下跳出来不可。于是便问,“三太太答应了?”她可是记得上回三太太只说这事儿需得从长计议,不可草率行事不是?
丁姀就从袖囊里掏出一叠银票:“你说呢?”其实三太太也巴不得能搬出去住,自然骨子里是答应的。不过是缺了届时如何向二太太解释的借口。二太太也是恨不得这里不相干的人全都搬离郎中府的好,不过临去前还得刮人一层皮才干休。她们要做的,不过是想把这层皮尽量减到最少而已。
再说,过不多久丁凤寅一家都要来盛京,这郎中府还能匀出屋子来住?又或者,二太太私底下也有私宅能供他们住?即便有,也不见得肯拿出来。有了这个理由,二太太也会退让几步。最重要的是,晴儿如今藏在郎中府甚不安全,时间一长,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所以,她便不得已加快了进程。
夏枝看到银票就明白了。丁姀身上其实真正银两没多少,都让三太太管着呢三太太既然肯拿出这么一叠子来,肯定是对此事认同的了。于是点头,慎重将银票拿在手上:“不过,奴婢不知道什么宅子风水好什么的。这银票撒出去可就没有了……小姐,要不您告诉我,您中意的是什么样的?又或者,什么样的地方才是好风水?”
讲到风水,丁姀当然不懂。不过三太太早就提醒她这点了,就努着那堆银票:“你出去之后先打听,这盛京有哪个风水师好的,请他堪舆计测总是好的。若不放心,那就多请几个……”只要能把事情办妥,她在所不惜。
夏枝更将手里的银票抓得紧了,深觉自己肩上的任重。一下子,竟将丁泙寅即将离开的不快渐渐扫去。
第两百六十四章 容小姐
这夜睡下,丁姀辗转难眠。想到即将拥有自己的屋宅,心中兴奋不已。
到夜半,也不知是否因为暑气未消的缘故,始终难以入眠。恍惚中,听到窗外竟有隐约的诵经声。呢呢喃喃绕梁不去,似随风中来,又跟风远去。
她疑惑,披衣起身,推窗眺望。院中之影绰绰,月光迤逦,日中的那场大雨使夜空如洗,星光湛清。唯有丁妙的屋子还亮着灯,纱窗上投下被拉长的身影,似乎仍旧伏案看书。
丁姀“咦”了声,丁妙这么晚还不睡?才这么想着,对面“噗”地就灭了蜡烛。她一愣,原本萦绕耳际的缥缈诵经声也便乍然消失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一笑,便阖窗睡下了。
翌日,丁泙寅又早早地来告别。丁姀料定他定会来,就起了个早,摆下早饭等他。果然瞧见他笑眯眯地来了,便邀他随便用了些早饭,又催他去跟丁妙告别。夏枝为昨日的事情羞于出来见他,丁泙寅坐立不定地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去了。
自从丁泙寅走后,院里就安静了好几日。丁妙始终闷在屋子里,一日三餐照旧吃着,却不见再与谁说过话。二太太来看了她几次,每回不是碰一鼻子灰就是在屋子一个人说话无趣透了,被呕地离开。久而久之,自然不愿意再来自讨没趣,但还是让刘妈妈芳菲等人隔三差五地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二太太扬言要把柳常青的腿打断,柳常青又与二老爷碰过面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似地,音问两绝。本来倒也无甚,但宅子里的人却都成了看丁妙的笑话。
瞧瞧。为个野男人与自家人闹到这步田地,人家野男人也不定领你的情呢说不定,正是听说了丁妙这等泼辣,把人家好好一个解元给吓走了也说不定。女人事多,丫头们私底下便常这么嚼舌根。被刘妈妈抓了多次,几板子就过去了。
这要换做以前,丁妙非一一抓出来将那些丫头的嘴给缝起来不可。就算不这样,也得砸棋子泄恨。这会子却无动无静的,仿佛沂水筑里头根本已经人去楼空。
这一时,也成了郎中府里的一桩奇谈。
再说丁婠,好似被二太太训过之后也收敛了许多。打从丁姈示好赠过雨花石珠,她便时常下楼来请教,怎么把珠子绣到衣服上去。每回拿的,都是一件略显得单薄的粉衣。众人只是心照不宣,耐心教她,她也学得快。到后来,也便不再下楼来了,只管闷在屋里。喜儿君儿更不敢再下楼惹事,见到丁姈也是毕恭毕敬的。
事事无奇,日子颇显得无聊。仿佛最近的天气,越发地沉闷凝滞,每日下午都会面临一场骤至的暴雨、这日,雨花石珠的余量已经不多。丁姈心疼往后没的绣了,便把珠子都收了起来,束之高阁。另换了花样打发时间。与丁姀一起吃过午饭,两姊妹就懒懒躺在典肩上午睡。
知了越发聒噪,院子里的桃树绿叶怒长,几个野青的果子长在枝头,再过几天便能摘下来吃了。
春草在一旁脚踏上打盹,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两个人打扇。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小姐……”她突地一震,从脚踏上蹦了起来:“谁?”
青霜与风儿两个是被打发去寻那覆盆子去的。从那日嘴馋吃过之后,丁姈便日日惦记着,正逢今天闲暇,这两个就又去桂树那面找去了。
看见春草如箭上弦的模样,两个人着实好笑。
“你们两个,作死吓我”春草瞪她们。又看到风儿手里用绢帕抱起来的红色覆盆子,眉开眼笑地去接,口水直流。
风儿侧身一躲,没让她拿到手。努了睡着的丁姀丁姈一眼:“等小姐们醒了再说。”
春草便吸了下鼻子,只能作罢。
青霜问道:“还没醒呢?”
“是呀,今天太热,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春草识相地收住声音,怕吵醒她们。
青霜摇头:“外头有封信,指明给八小姐的。我不认得字……也不知道是谁。”说着从袖囊里将折成对半的信拿了出来。
春草一把拿过来,一瞧,上头有个“容”字是她认得的。失声道:“哎呀,莫非是容小姐?”
丁姀眼睫颤动,佯睡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心中思忖,容瑢?她来了盛京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她才得到消息?于是“骨碌”坐起身,向春草摊手:“我看看。”
春草“呀”地吓了一跳,看到是丁姀醒了便猛拍胸口。将信递出去,一面嘀咕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拆开信,首字便是“见信如唔”。她心一沉,往下看。前言是些从明州分别之后的想念之情,后来便提到了自己的婚事。
下月初八
丁姀心如擂鼓,下月初八不就是丁婠过门的第二天?头一天先纳妾,第二天就迎正室……这,似乎是赵大太太存心不让丁婠好过的。
“小姐?”看到丁姀脸色不大好,春草也不说俏皮话了,“容小姐说什么了?”
丁姀摇头:“她说,找机会想来郎中府看看咱们。”
“这好呀,”春草嬉笑,在明州时,除了晴儿等人之外,她便最喜容小姐。忽闻她要来,许久没见着,自然高兴。但却不见丁姀喜色,有些纳闷,“小姐怎么了?莫非不喜欢容小姐来咱们这里?”
“……不是,嗬……没什么。既然知道贵客临门,咱们就做做准备吧,别寒碜待客。”丁姀道。容小姐嫁去侯府,也只是自己臆测而已。万一不是,造成她与丁婠之间的误会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大家不知道,太平日子还多一天。她这样,算不算是粉饰太平呢?
不由得苦笑,看到风儿手里包的覆盆子,若有所思。
丁姀已然睡不着,便等丁姈醒来,把覆盆子洗了,匀了一些送给丁婠丁妙,余下的就都说话着吃了。
傍晚吃饭之前,夏枝总算回来。就把丁姀拉在房里,说了些详情,关乎盛京哪些地段如何,列了几座宅子让丁姀参考。丁姀便都写在纸上,让她吃过饭送到三太太那里去,让她决定。因为晴儿到底是土生土长的,或许能给三太太一些建议。若定了的话,明日夏枝便就直接购下房地契,晴儿则能尽快离开郎中府,少了许多风险。
夏枝答应着照办,这几日奔波劳苦,过得充实,那些对于丁泙寅的思念挂怀便都成了梦中情。往往入夜睡了,才能想想。
离初八尚有十余日的时候,二太太特地来宝音阁叮嘱丁婠诸事。因大太太不在,二太太便俨然成了丁婠的大家长,嫁妆什么的,说是几个姊妹都一样,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分好了,无论是给人做妾为正,还是即便沦个侍寝的,都不会多了谁短了谁。
丁婠拿到单子,头一桩事就是拉着丁姀去找三太太。那些地头的事情她们可都不清楚,三老爷才是管这些的,问三太太自然没错。
夜里找的三太太,避了晴儿,三太太早已睡下。重锦给她二人开门,便在三太太床边端了两个杌子供她们坐。
三太太拿到单子浏览了一遍,眉头略皱。心中一想,丁婠来问自己,她是说实话呢?还是糊弄过去就成了?若是实话,保不齐丁婠又眼红丁姀的,再闹她个什么。不成,她还是得先稳住这个。
于是咳了两声,喝上丁婠抱过来的茶润桑,慢悠悠说道:“这些庄子可不差呀。二太太做事两碗水端平,婠姐儿你还不放心?”
这话问得丁婠一片心虚。把单子收回来着实不好意思:“不是如此,只是……我不懂这些,让三婶您掌眼,我也放心了不是?既然不差,我就心里有数了。”一面说着,就把单子收起来了。
又坐了会儿方才离开。回去路上,丁姀便道:“五姐还记得容小姐么?”
丁婠想了片刻,嗤笑起来:“就是常躲在容家媳妇身后,唯唯诺诺的容小姐?”
丁姀叹息。现在你这般评价她,将来她可是骑在你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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