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丁姀郑重地点点头:“嗯,你一人知道就成。”
美玉绽了个笑:“小姐放心,您要的东西保管让您买到。”
巧玉耳朵灵,才到垂帘边就听到两人说要买东西,止不住笑着进来:“小姐要买什么,打发奴婢去就好了。”
丁姀一笑:“你哪里得空?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么?”一见巧玉进来,就知道张妈妈那侄儿的消息已经到手。
巧玉暗自得意,微微福身:“有了,刚来的消息。往年在三太太手底下做事,跟张妈妈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小丫头熟,就去问了一遍。张妈妈拢共也就一个侄儿,现在府衙做门子,家里几亩薄田,却已无父无母的了。听人说挺机灵,把那几亩田都租给了农户,每亩一年五方斗的租金,还加一两银子的利息,日子挺清闲的。”
看巧玉这打听来的消息,似乎是直奔主题的。丁姀不禁苦笑:“还有么?”
巧玉低声笑了笑:“说句不好的,张妈妈的侄儿就缺个家里管事的了。”
“呵……”家中虽然不如丁家殷实,但在府衙奔前程,脑子又够活络,好日子不怕没有。她对着巧玉淡笑,“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记得明朝随我去二太太处。”又看向美玉,“你也是,累了一天,今晚就放你早早地去睡。”
两人相互看了看,美玉忍不住:“小姐,您可别熬得太晚。这功夫也非一朝一夕能够的……再不成,小姐也别伤了神。”
丁姀笑笑:“古人有句诗,叫‘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大意是说女子的针黹女红敢于夸口,不与她人争奇斗艳。你们也需得记住这些,以后若为人妻为人母,青春会逝容颜会老,只有这双手能做的,才不会退变。最近夏枝可有教你们读书识字?”
美玉点头:“有,夏枝姐得空都会坐下来教奴婢们。”
“这就好,”丁姀欣慰,“纵然时日不长,能学一些便是一些。”
巧玉心中奇怪,丁姀这番话怎么像是冲着谁说的呢?无缘无故提起为人妻母的时光来,这不没半点预兆的事情么?
两人退出宴息处,巧玉就一把将美玉扯到了屋外,躲到暗处问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咱?”
美玉眼神躲闪:“姐,你别疑神疑鬼的,小姐就是怕咱们学得不好。”
“不对!她怎么忽而起兴要打听张妈妈的侄儿去了呢?她是想给哪个配人?”
美玉言语滞涩,半晌答了个:“你猜?”
巧玉一指头戳上她脑门:“你说你究竟是哪个的妹妹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八小姐是一家呢!”
美玉理直气壮:“就是一家的。”吐了下舌,扭头就走。
“哎哎哎……”巧玉赶紧追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丁姀在窗缝边看着两团影子复又进屋,就慢慢关上了窗,心头怅然。适才说那诗,是只说了上句,下句乃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嫁衣,究竟谁为谁作呢?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选嫁
这夜挑灯又重新描了份样子备用,只等打发去的人将东西买回来了。丁姀这回孤注一掷,心中难免七上八下。倒不是心疼那几两银子,只是想着这回不行,要下回再想碰上这种机遇,那就难说了。
翌日巧玉就早早地来服侍梳洗,先去正屋给三太太请安。三太太意外今日来得早,丁姀就道:“回来好些日子,还没有真正亲去给二伯母请安,昨日既然已经去过大伯母处了,今朝该去二伯母那里才不落道理。”
三太太忙笑颜:“该是该是。”忙让重锦备上分派的小礼让丁姀带上,“你二伯母不会将这些小东西放在眼里,拿去给几位姨娘就好。”
丁姀收下东西点点头:“娘您放心,我就先过去了。”
三太太送她出屋,又叮咛了几句。等丁姀一走,张妈妈小心翼翼凑上来轻道:“昨日小姐打发人来打听奴婢那侄儿了。”
“哦?”三太太双眉一抖,“你侄儿是个能干的人,夏枝也算伶俐,小姀想得通倒极好了。”
得三太太夸赞,张妈妈喜不自胜。要说夏枝给自己做侄儿媳妇,那是再好的事情没有,心中早打定要吃上这杯喜酒了。
丁姀出了如意堂径自往忠善堂过去,跨入蛮子门心又稍定,拾目看到几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正抱着扫帚清扫院子。就淡笑着过去相问:“二太太起了么?”
小丫鬟们抬起头,脸颊上清澈的笑容:“八小姐来得早呵,太太刚起,芳菲姐正伺候梳头哩!”
丁姀掏出几块蜂糖塞过去,小丫鬟们高高兴兴地接下告了谢,就迎她进去了。
自那日傍晚来过这里,丁姀这回是第二次踏入忠善堂的堂屋。二太太正在起卧室梳洗,丫鬟们招呼她在楼下等,坐着慢慢吃茶,匀了个人上去通报。原先堂屋中间的屏风已经被撤去,现在搁着两盆大大的金桔,摆在长脚花子木打造的高几上,喜气又招财。正挺位置上壁挂的猛虎挂墨大画下又设祥云翘边的长案,两头分置一盏元宝盆形的铜钱树,又有香盒手炉什么的排开,当中是黄澄澄的一个佛手,摆在骨瓷青花的盘子里。
打量间,适才去通报的小丫鬟就下来了,笑吟吟地道:“八小姐,太太让您上去呢!”
丁姀“哦”了一声,起身跟着小丫鬟绕过前厅转到后房的楼梯口,一步一脚地上楼去了。待上了二楼,脚底下“吱吱嘎嘎”的地板声还未断,就从二太太的屋里响出一阵笑。是丁妙的声音,欢彻地跟二太太说闲话。
小丫鬟在门前顿了顿,在外道:“太太,八小姐到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二太太懒洋洋地道:“让她进来。”
小丫鬟推开门,低头让身迎丁姀进去。屋里二太太捧着小手炉坐在对门位置的罗汉床上,丁妙也坐了半边屁股,底下的丁姈端端正正坐在一方杌子上,看到丁姀进来忙起身欢笑地打招呼:“八姐!”
丁姀莲步进屋,给二太太福身。
二太太慢慢抬眸,伸手端起床几上置的茶,道:“今朝怎么得闲过来了?你的伤不碍事了么?”
丁姀道:“好得差不多了,谢二伯母挂心。我才想昨日下午就过来的,但听说二伯母不在,这才现在过来给伯母请安。”
二太太心想昨日下午确是到大房那里去了,故也并未深究。微微一笑着道:“正好你七姐九妹都在我这里,一起坐下来说说话。你母亲那里可有没有你的事?若没有的话,午膳就在这里吃了罢。”
丁姀摇头,把出来前带上的丁妘那双鞋面拿出来,双手捧给二太太:“母亲身边有张妈妈体己,哪里有我什么事情。这是母亲嘱托我交给二伯母的。”
二太太使个眼色让身边的刘妈妈去接过来,淡淡笑着:“你母亲拿它做什么?妘姐儿小时候胡乱绣的东西,哪里值得一看。”
丁姀一笑:“我瞧着倒是好,若二伯母不心疼,赏给我了可好?”
二太太撇撇嘴,自然心里舍不得。丁妙托着腮帮子,冷言冷语地道:“有什么好瞧的,不过双鞋面,娘您给了就是。”二太太赫然瞪她一眼,她撅撅嘴,不吱声了。
丁姈笑眯眯地:“八姐,四姐的东西太太可心疼着呢,你若要了去,可不让太太肉痛么?”二太太觑她,“就你知道得多。”
几人都笑起来,刘妈妈赶紧把鞋面收好,生怕丁姀真的要打这东西的主意。
二太太张手让人搬来杌子,丁姀坐下就抬头张望:“怎么不见六哥来请安呢?”
二太太脸色发沉:“一来就问他做什么?”
丁姀不好意思地捂嘴笑:“昨日六哥去瞧我了,偏巧我不在,他就等了我好一阵。我就想今日好好给他陪个礼。”
“你六哥去找过你?”二太太蹙眉,“为了什么事?”
丁姀也是纳闷地摇头:“见了我也没说什么,倒是巧玉陪了他说话,但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抬头问巧玉,“六爷有说什么么?”
巧玉答道:“六爷什么都没让奴婢转告呢。”
“巧玉?”二太太登时扫了巧玉一眼。丁泙寅那几根花花肠子她会不知道?去丁姀那里说好听是去瞧这个八妹,说白了指不定是看上丁姀屋里的哪个人呢。想着再看巧玉时,更没了好脸色。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又有丫鬟在外禀道:“二太太,六爷来了。”
二太太神色不悦:“让他进来!”
丁泙寅大步迈入,看到丁姀也在,不禁嬉笑连连:“八妹来得这么早?”
二太太没好气地道:“谁像你没日没夜地颠倒着过?听你九妹说你昨晚上又出去了?什么时候回的屋?”
眼看着二太太要对丁泙寅训话,丁姀手足无措地僵红脸,看起来是被吓到了。
丁姈起身挽住丁姀的手臂:“八姐别怕,六哥时常这样子哩。”
丁姀点点头,挤笑着对二太太道:“母亲嘱咐我还去瞧几位姨娘,要不我……”说罢低头拽紧衣角,很是不安。
二太太轻哼:“去吧,记得午膳过来吃。”
丁姀心中吁了口气,觉察得到现在二太太对丁泙寅可是隐怒非常,不禁终于落下了块大石。跟丁姈丁妙两人一起出门,拜会几位姨娘去了。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条件
路上朝阳涂金,连日来的天朗气清让院子里的花草都有了一些回春的迹象。丁姈伸手在一株四季桂上扯下来一小枝,笑吟吟地递给丁姀:“八姐你闻闻,这桂花一年四季都带香,插你屋里头去,十日都不会凋谢。”
丁姀正要接,丁妙斜着身子凤眼微睃:“四季香又能如何?也不及金桂贵气。古人素来都是咏金桂的,你听到过吟诵四季桂的么?”
“本是同宗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得清楚了反倒不好。”丁姀笑了笑,“还是糊涂一些实在。”
丁妙不悦地瞟她:“你是个糊涂人,别人可不是。”
丁姀脸色微敛,不知道丁妙是不是适才在二太太屋里看出了些什么。手中卷着绡帕小心翼翼地问:“七姐,二伯母是不是生气了?”
“哼……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缺心眼呢,拿那话编排六哥,我娘不气才是怪哉!”
丁姀杵在原地:“那我得回去替六哥说说情。”
“行了吧……”丁妙没好气,“你看好你的丫头就是。别放了疯狗咬人还赖人的不是!姨娘那里我不去了,九妹,替我向你母亲问好,改日心里舒坦些了再去瞧她。还有,见了姜姨娘可让她准备好金疮药什么的,六哥省不得带家法回去。八妹,记得留着吃午膳看好戏!”说罢一摆帕子,带着身边的如璧袅娜去了。
丁姈咋舌,轻轻扯扯丁姀的衣袖:“七姐是怎么了?适才出来还好好的呢。”
丁姀苦笑:“没事,咱们还是去瞧你娘吧!”
“哦……”丁姈捏着四季桂犹豫再三,弯下身轻轻插到主根近旁,“但愿来年又成大树。”
几人缓缓往前走,丁姀笑着问她:“成了大树又如何呢?”
“可以乘凉!”丁姈爽利地答道,又笑吟吟地看丁姀,“我娘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就像四姐一样。”
“四姐……”丁姀心中一愣,即便是不足十岁的丁姈,似乎也对丁妘的地位有着自己的理解,并且引以为傲着。那果真是一条人心都向往的路么?
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待拜会完几位姨娘之后就正好到了用膳时间。丁妙临走之前的话还言犹在耳,丁姀不欲过去又遭她冷嘲热讽的,就推说身上不舒服,离开了忠善堂。
巧玉一直凝神屏息的,直到离忠善堂远远的了,才脱口问丁姀:“小姐,适才七小姐指桑骂槐的不是夏枝么?”
丁姀驻步,从头到尾打量她:“这话你知道就好,别去同夏枝说,免得她伤心。”
巧玉讪笑:“奴婢知道,哪里会去说。”又一正经,“七小姐也着实过分,怎么能这么跟八小姐说话呢!真是气人。”
丁姀失笑:“你在家的时日比我长,七小姐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何必往心里去。”
“是,奴婢也就这么一说,不想小姐度量大不跟七小姐计较,是奴婢聒噪了。”
“聒噪归聒噪,聒噪得不好那就成了背后乱嚼舌根。巧玉……以后……”忽然顿住,丁姀本想再叮嘱她几句,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
巧玉一愣,丁姀似乎有什么欲说不说的话憋在心里,瞧着自己的眼神总觉得怪异十分。不容多想就快步追上丁姀,傍着她往如意堂回。
美玉跟夏枝正围桌边绣那双鞋面,夏枝帮着把用完的花色再分出一些来。听到外面动静,美玉就一骨碌起身:“是小姐回来了?”
夏枝往外望了望,透过门帘看到裙摆荡过,就放下手里活计疑惑:“适才二太太还打发人来说不回来吃了,怎么这光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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