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她说你们了?”晴儿警觉,暗道这银莲可真是会钻牛角尖,赵大太太并未发话,她却已经先收到消息了。不过照此看,怕是已经定下了。这么想,自己将舒季蔷跟丁姀阻挡下来倒是十分恰时的了。
夏枝倒不想在人背后嚼舌根说银莲什么,于是只笑了笑:“这倒没有。你怎么这么问呢?”
晴儿摆摆手:“只你一人知道便好,倘若她真冲撞到八小姐,你也别跟她客气。虽说是四小姐的人,可到底还是从舒公府走出去的,祖根还在老太太那里。四小姐也是明事理的人,何况……她也不是不知道银莲的为人。将她按在侯府,不过是看在紫萍一家的面子上,并非真正欢喜她才从舒公府要过去的。”
夏枝微愕:“银莲本是在舒公府的么?”丁姀不曾与她提起过,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一惊,似乎有了点不好的预感。银莲端是不会无缘无故就跟她们犯冲的,这之间肯定是晴儿有事相瞒。亦或者是主人家都是知道真相的,偏她们这些前来走访的客人被统统蒙在鼓里。她顿时绞紧了袖子里的手,脸上情绪起伏不定。
晴儿暗暗打嘴,话该点到为止,她可是一时多舌了。也怪那银莲,都已经去侯府这么久了,还是一根筋地不肯干休。可千万别坏了赵大太太的事体,不然她可也担当不起。她便顺着夏枝的话,将告诉丁姀的话照样叙述了一遍。只说银莲在舒公府时手脚不甚干净,老太太嫌厌,又想是紫萍的亲戚,按去侯府里倒可行,于是就为这个缘故去的。
夏枝不是呆子,哪里看不出来晴儿是在搪塞自己。偏她是个老实人,见人家不说自然是有苦衷的。大家都是为奴为婢,有些话是不该当他人的面说,于是也不强求再问下去。听了这些倒也够了,横竖只要那银莲不在她们跟前出现就罢。
“啪”地一声轻叩,白子落盘。这厢舒季蔷正与丁凤寅在院子里的棋桌上对弈。两个人都是翩翩君子儒雅温和,胜负是其次,胜在养性。故而对棋盘的优劣形势不甚在意,反而时常眼波交流,揣度各自的心事。
红线抱着一个翠绿晶莹的玉酒壶站在桌旁,谁吃了对方的子,谁便能喝到一盏御窖百花酿。要说谁能在棋桌上吃子能讨得些便宜的,就只有这口好酒了。
但是这局,却迟迟没人下狠手,洋洋洒洒落了大半棋面,就是无人少子。红线也看不大懂,况当春日头暖洋洋的,不觉就靠在身后的梨树上打起了盹儿。
舒季蔷长长地凤眸瞥了瞥这丫头,笑着揶揄:“丫头,你的口水也别掉进我的好酒里头去咯”
红线猛一惊,吓得立马挺直身板把酒壶抱得端端正正地。打开壶盖来嗅了嗅,跺脚嗔道:“七爷你又糊弄奴婢,奴婢不干了。”说着就把酒壶搁到桌子上,挤着眼睛道,“你们谁爱喝便拿去喝……我不管了”
舒季蔷朗笑,大手按在壶盖上,道:“你去歇歇吧,我看日头都将你晒晕了。”
红线向后蹦了一下,道:“就等爷这句话呢奴婢这就睡去……”不过说归说,到底不敢离了这两位大老爷们儿的,就到一边的槐树垂荫下继续打盹儿去了。
舒季蔷苦笑着摇摇头,欲要拿起那壶酒,却被丁凤寅压住了手。他顿时长目一扫,有些微愕:“凤寅?”
丁凤寅低垂着眸,低低地笑:“不好意思呀七舅舅……”
舒季蔷往棋面上一看,原本势均力敌的一盘棋,在他跟红线闹嘴的间隙竟成了一面倒。自己的黑子去了大半,可谓元气大伤呐。随意地将目光扫了一周,他便知道自己输定了,于是只好放开手把酒壶让给丁凤寅。一面称许道:“真是英雄不改当年。”
丁凤寅蓦然怔了怔,继而只是淡淡扯了抹唇,红脸道:“是七舅舅谦让。”
舒季蔷摇头,微微疑惑地道:“看来你还不曾释怀。既然如此,怎么还在姑苏待上这么多年?你知道,倘若你愿意,可以随时去盛京。”
舒季蔷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规劝他上京求取功名。且不说报效朝廷,就是家里面的情况也会有所改善。可他亦有不得脱身的苦衷,家里老的老幼的幼,离了他还不随二太太拿捏吗?何况这回梁云凤的事情可让他更无暇再顾及其他,想起来就好不懊悔。
他还不知道如何向纨娘交代。这几年的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竟头一回出远门就娶了个姨娘回去,这教他如何给冉之以身作则呢?一直深以自己的父亲为耻,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卑劣行径。
不觉间又想起那日丁姀跟了自己一路,那样关切以及体谅理解,让他心里终于温暖了些。也知道,自己毕竟是一个男人,必须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父亲的前车之鉴可是他亲眼目睹也是亲自体尝这之后的痛苦的。他绝不可以让人说他是个始乱终弃之人,必须挽回这一房的颜面。
想着便仰头灌下了半壶酒,脸上晕红,双眼比日常更来得有神。
舒季蔷知他酒量浅,便起身夺过酒壶不让他再喝了,敛目道:“红线,扶丁大爷进去歇息。”
红线梦惊似地醒来,慌忙起身过来扶罪寅,嚷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才眯了一些些功夫怎么就醉了?七爷,不是说好的只准喝一小口么?”
舒季蔷无奈地耸耸肩,摇了摇手里头的半壶酒:“嘴巴在他身上,酒也在他手上,我又能奈何什么?”
红线没好气地嗔他:“那就怪了,平常小爷要尝一两口你的动作倒是敏捷的,这会儿就不见你的英明神武了”说罢将丁凤寅的胳膊挂到自己的脖子上,扯着嗓子喊,“外头的婆子快进来几个抬人,可累死我了……”
舒季蔷就在一边笑着看婆子们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布衣上海挂着几片瓜子壳碎屑,满脸惊慌失措地道:“丁大爷这是怎么了?”
红线大嚷:“先来搭把手儿,杵那里看猴戏么?”
婆子们赶紧把丁凤寅给顺过来,两个人一个抬脖子一个抬双脚,往屋里抬去。丁凤寅喝了酒是个不老实的人,这会儿哪里肯一动不动地乖乖就范,不是蹬了婆子的肚腹就是撩起手掌赏婆子两下拳头。看地红线直扶额,哭爹喊娘地过去帮忙。
偏舒季蔷一个人还坐在棋桌边上,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小盏酒细细品着。
这时门口有小厮来报:“七爷,这儿有信。”
舒季蔷头一抬:“哪儿来的?”
小厮往门里张望了几眼,舒季蔷便大章一捞,道:“进来吧。”
“哎”小厮的身子轻巧地滑进院子,从怀里掏出封信,小声道,“盛京过来的。”说着双手送出。
舒季蔷点点头,解下信便让他退下去了。展开信迅速浏览了遍,突然长眉一拢,良久才嗬出一声。
红线悄悄打他背后冒出脑袋来,“刷”地一下抽走了信,笑嘻嘻道:“是谁写来的?”
舒季蔷并不急,扬眉道:“是文阳的信。”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纠葛的不得已
呃,表示很抱歉对“绝色悠然”同学,呜呜……更新实在不给力啊,求原谅 ̄红线一愣:“什么?大爷?大爷说什么了?”
舒季蔷微微叹气着抚着额头,似乎想把皱眉而隆起的皱纹抚平,嘲弄似地道:“文阳也来明州了,估摸再过个一两日便能到了。”
“啊?”红线哭笑不得,捏着信笺道,“这会子小爷可惨了。”
舒季蔷撇唇,不予置评。他担心的可不是舒淳那小子……而是……照书信字迹的潦草匆忙看来,舒文阳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
他闭了闭眼,道:“给我更衣,我上四姐那里去。”
红线赶紧应:“是的,七爷。”便跟舒季蔷两个人回屋里匆匆忙忙地换过衣服。舒季蔷让她留下来伺候丁凤寅,自己则只身往赵大太太屋里去。
是时赵大太太才应付完二太太跟容家媳妇,堪堪躺下不久。正睡得朦朦胧胧不大爽快是,紫萍便轻手轻脚地进来,往她那里瞧了几眼,就要走。她一下子醒过来,突然抓住紫萍的手瞠目:“丫头有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紫萍“咯咯咯”一笑:“七爷来找,奴婢想您还睡着,要不让七爷再等等。”
赵大太太敛目,顿时收了手自个儿撑起身子,垂下眼睛吸了几口长气,道:“给我穿衣吧。”
紫萍知道这是要出去会舒季蔷去了,便忙应:“哎”就扶她起身,穿戴齐整了再扶出去。
舒季蔷正在堂屋里喝茶,眉头一展听到脚步声,就慢慢起身,着见紫萍扶着赵大太太出来了。方喊了声:“四姐。”
赵大太太稍有不悦:“是有什么事情偏要跑这儿来说?宅子里都是些小姐,你也不知避避嫌的。”说罢接来紫萍递上的烫口茶,拨着碗盖吹凉。
舒季蔷胳膊稍稍震了下,抖出舒文阳的信,道:“这下可如你的愿了。”说罢将信纸平摊到赵大太太眼跟前。
赵大太太忙让紫萍去取了西洋眼镜来,速速戴上就着外头屋檐的采光细看。顿时乐了:“哦哟哟……文阳这孩子怎么说了不过来的又过来了呢?嚯嚯嚯……”
舒季蔷闭了闭眼,嗤笑了一声:“四姐,事儿已经定了吗?”
赵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把信对折好揣在怀里,扬眉道:“还不知。”头一歪问紫萍,“安排地如何了?”
紫萍毕恭毕敬地回道:“都按太太吩咐的做了,小爷现正在丁五小姐那里。不过还睡着,也不知会怎么样。”
舒季蔷蹙眉:“怎么把淳哥儿弄来弄去的?”
赵大太太头一昂,理所当然地道:“可不到最后还得看淳哥儿的意思么?说起来做的这些也不就为了让文阳他放心?”
舒季蔷苦笑不已:“淳哥儿极懂得道理,也不似别家的小孩喜欢无理取闹的。你这么做岂不让人家去生疑么?好端端在自己屋里的人,偏要放到人家屋里头去,人家不定会揣测些什么。若都打起淳哥儿主意的话,文阳即便来了也不会同意。要我看,那来的哪个小姐都是不能入咱府的,这事还且由文阳自己去决断,你就别插手了。”
赵大太太脸一黑:“你怎么知道她们都不行?莫非你见过不成?”
舒季蔷讨好似地笑着:“倒不曾见过,只是听下人们描述的。”
赵大太太立刻对紫萍道:“是哪个丫头背地里嚼舌根,你去给我抓了来打一顿”
舒季蔷忙拦住紫萍:“这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四姐你又何必拿丫头们出气?”
赵大太太瞪眼:“好呀……我不问你倒招了,是不是呢屋里那两个丫头说的呢?我就知道平日没大没小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来日回到盛京,我立马跟母亲说去。”
这简直就是有理也说不通了。舒季蔷乌眸里闪过一丝失望,道:“四姐,不是我说,人家好好姑娘家,本或可以嫁个好人家享正室之福的,你何必偏偏要折了人家的大好姻缘呢?你向来是慈悲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点?”
赵大太太猛一拍桌板,叫道:“在舒公府做小,那是她们的福气。再说了,难道舒公府就是随随便便的丫头就能进的吗?我中意她们,那也是她们祖上修来的,哪里算是咱们家高攀了她们?说实话,若非妘姐儿,我也想不到她们家去你也知道眼见着你侄儿媳妇要不行了,也没留个后,这文阳以后难道要把院里那个扶正?别说我不依,便是母亲还有三哥三嫂也不会依。”
舒季蔷知道是沟通无效。只道是舒公府里人贵气盛的,就当别人家不是角色了。若真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话,又何必要在丁家容家寻?在盛京大有可与舒文阳匹配的小姐,怎么就不去寻呢?
他摇头叹气,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就等文阳自己来了看着办。”说罢正要走,又听赵大太太在身后道,“季蔷呐,文阳是个耿直的人,只要与他说说道理,便是家里那位哭嚎着要上吊要抹脖子的他都会听的。唔……为了淳哥儿,也为了舒家,这事儿已经由不得他了。”
舒季蔷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沉默了很久。乌黑的眸子逐渐暗淡,稍早前的激湃也慢慢冷却了下来。终于还是未吐出一个字,便跨出了门槛。
紫萍略有担忧:“太太……七爷他会不会……”
赵大太太手掌一扬打住她的话:“要怪,就怪命吧……”
紫萍咬住唇,暗叹,可惜了舒季蔷这么个好男人了,竟却……哎,这果然就是命么?而这七爷也认命了这么多年,怕是已经不会再改变了。单看他如今二十几的年纪还不肯成家的心,便知道他这一辈子也放不下这个包袱。
舒季蔷在外院兜了一圈方慢吞吞地回到自个儿院子,就见红线手足无措地站在院门口。发现他回来,便忙跑上来拉:“七爷,不好了……您赶紧去瞧瞧丁大爷吧……”
“怎么了?”舒季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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